廣布潤澤,輔佐雷公;
五湖四海,水最朝宗;
宋里正不知從哪里整塊紅布,讓高屠戶給找了一塊最好的牛肉。
將牛肉放在紅布上,擺在地上。
又讓兩個兒子扶著他,咬牙強挺住尾椎骨的疼痛,姿態極其筆挺地跪在了紅布下方。
老爺子跪好后,瞅了瞅自己的手,往身上蹭了又蹭,覺得蹭個差不多干凈了,這才雙手合十,大聲仰天長嘯道:
“五帝五龍,降光行風;
所以老太太們,由馬老太牽頭,也雙手合十跪了一地在喊:“小兒童哭哀哀,撒下秧苗不得栽,巴望老天下大雨,烏風暴雨一起來。”
就感覺眨眼間,這些婦女、老人、孩子,就啥也不干了,只曉得求天求雨跪地叩拜。
宋福生趁著嘈亂找到田喜發,他說你和四壯,你們都留守在這,別后面的難民沖過來搶咱東西。我帶領人,分幾組,往遠走走尋水。
萬一呢,對吧?地底下的事兒,有沒有水不好說。
田喜發應了,應了后就有些后悔。
因為他發現三弟帶出去的尋水幫手,全是,恩,大伯那樣的。
比如,腿腳不好的了,身體也不怎么結實的了,往遠走走就得呼哧帶喘的了,反正一句話總結:老弱病殘。
像他、四壯、大哥二哥,高家兄弟、王忠玉,郭老大等等,這些像模像樣的漢子,一個也沒被點名。
田喜發很憂愁:就帶出去的那些人,怎么出去尋水啊。
宋福生心想:就帶這些歪瓜裂棗的出去,才方便他尋水呢。給你們腦袋瓜好使的得全留下,要不然就更不好撒謊了。
錢米壽緊緊拽住宋茯苓衣角:“不要,姐姐,讓姑父自個去,要不然我就和你們一塊去。”
宋茯苓哄錢米壽道:“留下你是有任務的,米壽,你知道嗎?就你這么大的孩子求水才好使呢。所以你得跪地上,向老天幫姐求水,聽話,我們能不能找到水就看你的了。”
錢米壽噗通就跪在了地上,眼里還掛著淚,“好,可怎么求?他們那許多話,我也記不住呀。”
宋茯苓眼神一閃:“你就念:蕭敬騰快來,蕭敬騰快來。”
宋福生帶著妻女,帶著十二名“老弱病殘”,是在大家伙向天呼喊的求雨聲中,默默離開的。
大家伙不知道的是,就他們老家那里,就他們下山那地方開始算,一直往南,一直在下大雨。
就在他們現在跪地祈雨的時候,南面更是電閃雷鳴,雷雨交加,城都要淹了。而這面是旱的厲害,缺水缺的厲害。
正所謂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宋福生將鋤頭遞給老爺子:“大伯,你和這兩位叔,就在這挖,要是有水,見泥里濕潤,就趕緊回去喊他們。別喊我,沒用,我得拎著這些空桶,你看看,這么老些,往更前面走。”
“好嘞,生子,大伯指定挖的深深的,你放心。”
就這樣,宋福生三口人一路走,一路把這十二名“歪瓜裂棗”都這一堆、那一塊的給扔下。
讓他們三兩個人一伙,挖。
然后自家三口人特意往遠走,走啊走,這時候也已經晚上八點半快九點了,天也黑得差不多了。
宋福生說:“就這吧,你娘倆抹點清涼油等我,別死個盯的站那傻等,晃悠晃悠身體,別讓蚊子咬,也給我扇扇風,別讓我身體挨咬。”
說完,宋福生白眼一翻就進了空間。
這破空間,外面盆桶也拿不進來,里面盆桶拿出去也送不回去。
所以他還得找那種扔了不心疼、往后用不著的破盆破桶破瓶子。可咱說大實話,你說現代社會生活,誰家能堆破東西啊,他家哪樣都有用,換句話就是他哪樣都舍不得白扔在古代。
宋福生翻出兩個大海碗,去衛生間翻出他的塑料材質洗腳盆,還有一個不知是洗啥的塑料大盆,擰開負責控制客廳暖氣的總閥。
先用兩個大海碗接著閥門流出的水,這開頭流的都是發黃生銹的水,他接滿兩飯碗,趕緊放一邊,換塑料大盆接。
足足接滿兩大盆清亮亮的暖氣水,想了想,宋福生心算了一下,明天還得趕路,最好冒一次險,一直能支撐到尋到水源。
他又去衛生間取了錢佩英的洗腳盆,他和媳婦在現代愛泡腳,所以盆比較大,又接了滿滿一大盆,客廳這里的水也就放差不多了,這才關了閥門。
先運一趟吧。
錢佩英指著兩個海碗:“這是什么水?”
“暖氣開頭的水,一會兒我折騰完,挖個深坑,把這不能喝的兩海碗水倒坑里。
還有咱仨來這前,衛生間盆里你洗抹布的水,那里面你放洗衣粉了吧?屬于不能喝的。
到時候我都倒這里,給土滲濕,就說是坑里的水。水都被咱們挖沒了也取沒了。”
錢佩英終于明白那幾大盆水是哪來的了,她說:老宋,暖氣水不能喝啊,那是循環燒的水,那里面得有老多亞硝酸鹽了,喝多容易中毒。
宋福生大概是真急了,忙活的滿頭汗,急赤白臉打斷道:
“哪有多讓他們喝。
你就知道亞硝酸鹽,剩菜咸菜酸菜里面也有。以前的人,天天頓頓吃那個,也沒見誰得病。
你別竟事兒,又不給你喝,我這特娘滴就夠仁義的了!
沒我,他們的下場就是渴死,喝點暖氣水咋了,我特娘的就不信了,至少比渴死強!”
“別吵吵啊爸,你是很怕別人聽不到嗎?我媽的意思是,咱家既然有水有飲料啤酒,不行就都拿出來。反正就是不拿那些,也找些干凈水吧,別給人喝壞了的意思。”
宋茯苓沒等說完,也被她爸噴了:
“你們太天真了!
都拿出來怎么說,一人發一瓶啊?
我哪來的?
還啤酒飲料,他們都沒喝過那味道,問我,怎么說,我給他們制作出來的啊?
再說總共就那些瓶,就你娘倆,我都不知道能不能供得起。
這里又有多少人,咱家是開超市的?咱家就過年買那幾箱。
讓你們出主意,一個個都不會,我這想破頭弄點水出來,費事撒謊,等會還得圓謊,你娘倆可會挑毛病了!”
噯呦我天,喊啥呀,好像給熱的累的更年期提前來了,宋茯苓擺手道:“好了好了,爸,別生氣,都聽你的,你快進去繼續取水吧。”
“你倆,也不準呆著了。把這幾盆水往他們那桶里倒,至于咱家盆,往遠點走,挖坑埋了吧。拿回去多幾個塑料大盆,指定露餡,這些盆干脆就不能要了。”
說完,宋福生又進去了。
這回進空間,宋福生是倒動5L澆花存的自來水,又用飯碗在馬桶水箱包括馬桶里,一碗接一碗往洗菜盆里舀水。
這次取的水,他打算給隊伍里的孩子們喝。
最起碼,唉,比暖氣水強。
別看他剛才罵妻女罵的歡,但是確實有點犯嘀咕。
總不能讓孩子們冒險,本就腸胃弱,所以暖氣水是留給身體更壯實的大人們。
當宋福生第二趟把水倒動出來,第三趟把自家幾口人喝的水也倒動出來,三口人徹底忙開了。
宋茯苓拿著礦泉水往水囊水壺里倒滿,她剛才給米壽的水囊也特意帶了出來。
錢佩英是一盆盆端水,一點點小心的往古代水桶里倒。
當看到那桶5L澆花的農夫山泉自來水時,她問道:
“老宋,這個就別倒了吧。這桶也別埋了,直接留下拎著,比他們這古代桶干凈多了。
其實啊,歸根結底就是怕他們發現,要不然不提別的,就咱們這些礦泉水空瓶、空桶,比他們那破木桶方便太多,推車的時候也能輕快些。”
宋福生此時正在挖坑,點了點頭:“行啊,反正咱家之前有一桶豆油,油用完了就是這種桶,閨女她奶也見過。她奶要是真心細的問,怎么又多一個這樣的桶,你就咬住不撒口說是咱們早就帶了,就說她是沒注意到,早就有。”
“好。”
宋福生最后檢查了一遍埋塑料盆的地方。
又看了眼他挖好的深坑,廢水也都滲進去了,覺得這個深度應該足夠造成假象是出水點。
為了圓一個美好的謊言,可給他累死了。
當錢佩英背著幾人的水囊水壺出現,當宋茯苓脆生生的對大伙喊道:“我爹挖到水了,水雖然不多,沒挖出多少,但也夠潤潤喉的了,你們快去幫忙取。”
正在祈雨的大家,全部停下所有動作,直愣愣地看她們。
“別看我呀,大伯二伯,姑父,去取水,那地方很偏,就我爹一人在那呢。”
哪是大伯二伯啊,是還能走得動的,全往宋茯苓指的方向跑,包括馬老太。
好幾位歲數大的,摔倒了爬起來,爬起來再接著跑。
這里面有一位郭老太太,她二孫子剛才渴得不行了,眼瞅著孩子要不好,連叫聲娘都叫不出。
所以郭老太太很激動,尤其是看到水的那一刻,顫抖著兩只枯草般的手,噗通就跪坐在地上,雙手合十,對著宋福生老淚縱橫就拜。
“大侄子,福生大侄子,嬸子給你磕頭,磕頭。”
宋福生已經造的沒有人樣了,也累的快撐不住了,他坐在地上扭身子躲開,他說嬸子啊,你別折我壽,可千萬別這樣。
有人往回端水,也有田喜發這樣的想下到坑底埋頭接著挖。
宋福生攔住:“姐夫,真沒有了,除了出水的點是濕的,我想破頭都沒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兒。就這點,再沒了。”
然后搶在田喜發說話前,喊自家最憨厚的大侄子道:“大郎,你下坑,你歲數小靈活,姐夫你給他稍微照點亮。”
大郎下去了,摸了又摸,摳了又摳,刨了又刨,火把那東西又不可能照深坑照的特別真亮,大郎就很實惠地回道:“三叔說的沒錯,不再往外出水了,除了有些潮,一點水也沒有。”
“那咱回吧。姐夫,大哥,扶我一把,要累慘了。”
高鐵頭喊:“三叔,我們抬你回去。”
田喜發他們幾個壯漢立即點頭:“對對對,大伙抬三弟。”然后不由分說:“一二三起!”
要說宋福生被抬回去,待遇已經夠夸張的了,可更夸張的是,宋里正抱住宋福生就嚎啕大哭。
“阿爺,快別哭了,是老天爺不想讓咱們渴死。是您老剛才求老天爺起了作用。”
宋里正極其肯定道:
“不,是你,你是大伙的福將。
大伙想想看,這一路,溝溝坎坎,幾次生死關頭,是不是福生在才好好的?
就連老天爺都曉得福生是咱們的福將,將這發現水的時機給了他。
沒有福生,即便老天爺可憐咱們,咱也發現不了。
福生是一次次救咱大伙的命,救你們家里娃們和老子娘的命!”
這話起的效果實在是很邪乎。
這回不僅郭老太跪地,好多婦女也哭到跪坐在地上沖宋福生拜一拜。男人們則是抱拳鞠躬,或拍著宋福生的肩膀虎目含淚。
錢佩英:“……”
宋茯苓:“……”
錢米壽疑惑了:“姐姐。”
“恩?”
“不是我求來的嗎?蕭敬騰快來,蕭敬騰快來。往后大伙只要缺水,我就會念。”
宋茯苓又胡說八道哄米壽:“快別念了,念多就對你自身不好了。念多了尿炕。”
然后宋里正就不管宋福生了,跪地上張開雙臂,一遍一遍地喊五帝五龍,收尾是急急如律令。
老太太們覺得宋里正嘴里念叨的那套,雖然是正式的求雨詞,但是擋不住詞是糊了半片的啊,那都沒念全。
這次喊停,大伙再沒了松口氣的感受,沒了宋福生你終于喊停,我們能倒下歇歇的感受,倒是一個個心沉到了底。
其實他們不想停下休息。
沒水了,只有往前走,一直一直向前走,快些離開這片干旱區,才能有希望不是?
宋福生和跪在地上求雨的宋里正對視:“……”
宋里正干咽了咽吐沫,眼巴巴道:“怎辦,福生,阿爺把求雨的后幾句給忘了。咱村求雨的你于阿爺,他也沒跟來啊。這么求,連個尾都沒有,不中,老天爺不能夠施援手。你是讀書人,不能補兩句,也萬萬給想個尾。”
可是,又確實走不動了。
大伙一個個苦著臉,沉默的將手推車停好后,連行李卷和飯鍋都沒往下卸,就耷拉著腦袋一屁蹲坐在地上。
水最朝宗,最朝宗……那個?”
正巧宋福生在自家推車那,翻出所有的空桶走了過來,包括那個早就用完的豆油桶,他都放在推車上準備好了。
宋福生沒想到只這么一個錯眼間,大伙就已經人力不能及,開始祈求上天了。
有幾個漢子甚至把頭套摘掉,還捂么,防得住蚊蟲,就算不得病,也得渴死。
每個人都灰心喪氣。
這時候領導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更體現出難怪人家能當領導,人家遇到問題不抱怨不放棄,想招解決問題。
宋福生:“急急如律令。”
宋里正眼睛一亮,激動道:“有這句,有這句!”
給宋福生倒造的一愣:“……”他胡扯的,真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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