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出水口,十個少年謹記三叔叮囑的第二步驟。
只看他們先卸掉肩膀身后背的包袱,然后齊刷刷地將頭埋進水里,沒一會兒水里就咕嘟咕嘟冒泡:
高鐵頭和大郎先對視一眼,隨后才訕笑著對領道的土匪小聲說:“這位小哥,勞駕您帶俺們去出水口,哥幾個在這謝了您。”
說著話,二錢銀塞進了領道土匪的手里,同時,十個少年沖領道的土匪又恭敬的長揖到底。
這就是宋福生讓幾個小子進去先觀察的目的。
寧可花倆錢,也要去出水口那。
宋福生擔心一堆快要渴死的人,沖進去就把嘴伸水里喝,一百個人沒病,一千個呢。
唰唰唰幾十個大刀同時抽了出來,有那么一瞬很靜,有那么一瞬,四壯他們也緊急戒備了,怕那人的話徹底激怒土匪頭子。
土匪頭子先是一愣,扔掉剔牙的,隨后擺擺手再次朗聲笑道:
“哈哈哈哈哈,老天爺?
哼,我徐某人求財,一不搶二不偷,童叟無欺,二錢就是二錢,從沒要過二兩。
二錢就是為了給你們留條活路,老天爺曉得也只會贊我一聲仁義!
總比你們這些六親不認,只有吃喝才是祖宗的人強!”又幾大步上前,隨便揪出一名老漢:“想討口水?”
老漢猛的點頭。
土匪頭子眼神一瞟,瞟向老漢身邊的閨女。
老漢立即把閨女往外推:“妮子給你,只求讓我進去喝口水,喝口水。”
“爹!”
“好。”
四壯一把就攥住了田喜發緊握的拳頭,他不會說話,但眼里滿是警告。
其實四壯不警告田喜發,田喜發也會泄了這口氣,因為跪地的那些人,一看老漢把閨女給了人,就能進去喝水了,好多男人在喊:
“我閨女給你。”
“我這仨閨女都給你。”
“我這就下山去叫,我山下有閨女,比他的妮子長得俊!”說完,連滾帶爬急火火離開去找閨女,很怕晚了閨女送不出去,換不了水。
土匪頭子將才得來的幾個丫頭隨手賞給了手下,他笑的更加大聲,且轉頭對四壯他們這些等待取水的人說:
“一個個都瞧見了吧,給他們指活路,多仁義。啊,對了,兄弟們也能護送,一百兩一趟,掙得是辛苦錢。二十個兄弟一人才得五兩銀子,我們也得吃肉喝酒不是?還幫你們抬水,保你們平安下山,這買賣劃算,還是那句話,我徐某人一向說到做到,童叟無欺。”
從里面正好出來一位中年男人,他披頭散發一看就是在里面洗個痛快:“一百兩,快,大王,勞駕派人護送我下山。”
四壯聽完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氣憤,主要是他早麻木了,見過的悲劇多了,他自己就是個悲劇。
他的第一反應:這活他也能干啊。如果姑爺有需要,等他把姑爺他們平安送進城,可以返回這座山嘛。
四壯用心算了下:護送一趟五兩銀,一日再多跑幾個來回,攢攢銀錢,不行就干一個月,就能給姑爺置房、置地、買騾子。
沒給四壯開小差太長的時間,十個少年就拎水走了出來。
走出土匪們規定的距離,剛才跪地上又哭又嚎的難民,馬上換了一張臉,一個個兇神惡煞的就撲了過來。
確實像宋福生猜的那樣,一個個看起來膀大腰圓的,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哪殺過人,這殺人也不是一般人就行的,都慌了。
四壯真能干這護送活,弄得那位土匪老大聽聲特意下山坡看。
只看四壯并沒有拿刀和鋤頭等利器,這些好的家伙什都留給了別人。
他只手持兩根木棒,一棒子一個,在前面哄搶最歡的難民,腦漿子當即就噴在了四壯的臉上,接著倆、五個。
有難民拿著大鐵叉想要叉四壯身上,四壯揮棒子的同時,伸手跳起一個用力,后方難民手中的叉子被卸掉,反手一倒,叉子就扎在了對方身上。
還好四壯不是孤軍奮戰,面對幾百難民一哄而上,田喜發只愣了幾秒就呵道:“給我殺,殺,殺!”
漢子們火把撩了起來,鋤頭砍刀揮舞了起來。
高鐵頭拎水桶拎得胳膊上青筋暴露,沖堵在前方被嚇愣住的大郎喊:“快!”
打頭拎水的大郎,一咬牙,心里不停念叨:不用幫忙,爹一定會沒事的,一定。三叔說了,他們跑的越穩越快越好。”
隨后才對跪地求的難民們大聲笑道:“看來你們這是新來的啊,不懂我這的規矩。上山下山這條道,有看到那些守著的人了嗎?他們就懂我的規矩,曉得求沒用,得銀子。你們要么去想法淘弄銀子,要么就,呵呵。”
跪地求的人里,大概有書生,也不知是誰,在呼天搶地的哭聲里喊了一句:你這是在發難民財,你這樣的人會被天打雷轟。
十個少年繳完銀錢被放進去,懵懵地跟在領道的土匪后面走。
他們左拐右拐,往谷口山口去,腦子也沒閑著,不停重復宋福生叮囑他們的步驟。
一,先看打水的人多不多,那些人都埋汰成什么樣。
這里有大量的土匪,持刀把守。
這山頂的下坡處,只長毒草不長樹,草上面也趴伏著很多已死去的難民。
事實證明,宋福生會掐指一算,也很有先見之明。
這咋那么多人?這些人又哪是在打水啊,這里快趕上澡堂子了。
三叔說了,先自個兒喝,涼快涼快,先喝他個心口涼、神飛楊,才能有精神頭一口氣沖下山不是?
喝差不多了,有的小子還喝嗆著了,一邊咳嗽著一邊開始解包袱皮,灌水囊、灌豬泡子、灌竹筒,一樣一樣擺開自己帶的就開始忙碌。
與此同時,在外面等待的四壯他們,是不能靠近谷口的,他們只能在下坡這等。
只看有很多難民在披頭散發,把頭發弄得很濕很濕,把衣服褲子從里到外也脫了,甚至有的人在拿鞋往外舀水。
終于見到水了,能洗吧洗吧徹底涼快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你當他們想這樣啊?這不是背出去的水不一定能保住嘛。
但是衣裳頭發濕透了,腳程快趕緊下山,給頭發給濕衣裳擰一擰,還是能擠出些水來,給山下面的老娘婆娘孩子喝一點的。
這里更是有大量的活著的難民在跪地磕頭,求把守的人能通融通融,放他們進去喝一口,就只一口。
土匪頭子剔著牙出現,腰間的大刀耀武揚威。
他沖手下揚了揚下巴:“去幾個人,把這些又吃毒草死的,扒拉到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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