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家都是穿來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更

錢佩英是臉上東一道西一道的黑印子,累的滿臉是汗。干活起灰用胳膊一蹭,此刻滿臉泥印子,一邊幫丈夫推車一邊埋怨道:

“你心也太狠了,怎的一文不留,我都怕閨女餓一天。就這肚里沒油水,閨女和米壽怎么能受得住。唉,你怎么就能一文不留呢。”

也得虧宋福生的大伯娘身上穿了兩件,這時候能省出一件給王婆子小兒媳。要不然王婆子小兒媳,凍就得凍夠嗆。笨琢磨:棉襖芯子外頭沒外罩擋著,它也擋不住風啊。

宋福生手推車車把上沾著血。

車把上有他手掌心的血,有胳膊上出血蹭上的。

今兒個,他、包括大家伙,沒了昨天那么好的運氣。

一方面是找樹上熟透的松子不像昨個那么好找,得往林子深處走。一方面是爬樹接連出狀況,他從樹上掉下來兩回,給手和胳膊劃傷了,肩膀以前的刀傷也裂了開,其他爬樹的漢子們更是多多少少受了些傷。

其實早上那陣,他才走出去沒幾里地就后悔。

為了讓他閨女別犯懶,別懶的不動那顆聰明腦瓜,別哐當往炕上一躺啥也不尋思就知道傻等,挖掘他閨女能力……唉,你說啥時候不能挖掘?為啥要現在,他閨女還小呢。那時候他后悔的差點就磨身回去送銀錢。

宋福生用胳膊蹭了把腦門上的汗,回身喊道:“要不要停下休息?”

大家已經連續走幾十里地了。

宋里正在后面遙相呼應回問道:“是又轉向了?”

“沒有,阿爺!”

“那是又有啥說道了?”

“沒有,阿爺!”

宋里正尋思話了,都沒有,那你停下歇么,“福生呀,接著趕路。大家伙,客棧里的娃娃們在等著咱嘞,都加把勁!”

推著一臺臺車的漢子們,使出全身力氣推車,累死也不停下。

背著筐和麻袋的女人們,互相你幫我我幫你,將麻袋或者筐再往肩膀上提提,這樣能省勁兒。

起早貪黑、披星戴月、玩命賺銀錢,男人們為打松子從樹上一次次掉下摔半死、身上掛著大大小小的傷,女人們敲松子敲的手腕快趕上胳膊粗,不就是為了孩子們趕明能有口飯吃有房住?

一天了,一天沒見家里的孩子們了,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吃上飯,惦記著呢。

眼瞅著再走十幾里地就能見著娃子們,怎能不堅持趕路?

半夜十分,官道上傳來一臺臺車輪木攆聲響。

小武從前門跑了回來:“掌柜的,掌柜的他們回來啦。”

掌柜的頓時心里一松,松了這口氣就披著外衣直奔外灶房,叫醒值夜的兩名伙計,讓給爐灶點上火,端熱水、熱湯、端干糧籠。

宋福生他們本來要去停車,停好車后,還得將一袋子又一袋子松子堆好,免得影響其他客人的馬車和牛車出行。可手推車才推到客棧門前,還沒等往后院推呢,小武就上前給攔住道:

“半夜了,沒人路過,也沒人拿你們東西。宋童生,老鄉們,快進來,渴壞了吧?進來先喝口熱水,咱這就開飯。”

小武拽著宋福生的胳膊不撒手,非要給直接拽屋去。

宋福生有些懵,咋一天不見這熱情?

小武到了有亮光的地方還驚訝道:“哎呀宋童生,你傷著啦?還有誰受傷了?店里有干爽的布,我這就去給你們翻找包一下,都包上。”

大家伙被熱情的小武迎向客棧,站在飯堂里,一個個全傻了眼。

白掌柜看著他們笑:“我讓娃子們去睡了,累一天,可給他們累壞了。對了,鍋里還有湯,這回放開量吃,吃完這些咱再往上擺。”

宋里正指著用大盆裝的四大盆雞湯:“掌柜的,這是?”

“先吃,先坐下。”

大家伙不坐、不敢坐。

白掌柜聽見有人肚子發出咕咕的聲響,響聲挺大,還不是一個兩個發出的動靜,可見早就餓壞了,但卻沒有一個坐下吃的,甚至有的老鄉特意站的離桌子遠些,他無奈極了。

心想:算了,不解釋清楚,這伙人就不會消停坐那吃飯,不差這會兒功夫了。

“都跟我來吧。”

客棧后院,白掌柜舉起煤油燈照亮,示意大家看:“你們昨個打回多少松子,心里都有數吧?眼下就剩這一袋子了,其他那些袋子,娃子們今個全給賣了。”

“啥?!”幾個老太太齊聲驚呼。

白掌柜搶在她們七嘴八舌前,繼續告知道:“共賣出七百五十五斤,得銀五十八兩七錢。”

“啥?!”這回不止老太太了,大家伙全驚住。他們的孫子、孫女、兒子、女兒,才多大點,會做買賣了?

話是這么說,也能給媳婦勸的頭頭是道。

但宋福生兩手卻更使勁的推車了,腳底下的步子也邁的更大,只有他自個清楚,心里有多惦記孩子。

王忠玉手里攥著一堆紅布條推車。

紅布條都是從他媳婦棉襖上剪下來的。

一路走,一路撿紅布條。

咱閨女聰明著呢,她賣不出去松子,還賣不出去松茸?不能貴賣還不會賤賣?

官道上一天下來,怎么也能過去幾臺車,有本事的人家都認好東西。

此時王婆子小兒媳棉襖芯外面套的是,宋福生大伯母身上穿的小棉襖。

宋福生的大伯母,這位老太太相比旁人小心思多些。

翻來覆去地埋怨。

“你可別磨嘰了,從天亮一直磨叨到天黑,也不換句磕。

我聽你唉來唉去,我都喘不過氣。

之前幽州城的施粥點,貴人要是問別人,有沒有棉襖啊?別人身上有就說有,不要了。或者是身上穿的實在太破了,不保暖,才接過貴人手里的,回頭就把自個破遭的棉襖丟掉。

這位老太太不的,她尋思衣裳都在路上扔沒了,早晚到地方安定下來也得需要換洗衣裳。她是自個兒的破棉襖不舍得丟,朝貴人討要的更舍不得,所以身上始終穿兩件。

小棉襖外面套大棉襖,熱也總比冷強。

再說了,咱閨女自來腦子活,她只是懶得用,她是能指望就指望,我這不是鍛煉鍛煉她嘛。

行,就就就,就算,行吧?就算一文錢沒有,也沒賣出去松子松茸,她還不會和掌柜的賒賬吃飯嗎?

買吃的賒就完了,她爹我回去幫她們還錢,誰還能黃了誰銀錢是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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