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這袋子上,怎么還有字?”
任公信的小婆娘在倉房里,指著袋子,扭頭問身邊的丫鬟:“念什么?”
當初,她剛嫁與任公信的時候,任公信說要給她買丫鬟伺候。
這位小婆娘特意在人伢子那里,挑了位長相很是一般,不會爬上炕,但要認字的。
這一家子多多少少都識得幾個字,小婆娘就怕任公信將來有個萬一,她連看字據也不會。
丫鬟歪頭看了看:“太太,好像念陸。”
小婆娘眼神閃了下,就伸手解開最上面袋子上的麻繩:“給我仔細照亮,我看看里面都是什么。”
西瓜、一麻袋里裝六個大西瓜,有兩袋子,共十二個。
蘋果、梨,一樣一大袋子,裝的滿滿登登,封袋的麻線都有裂開的跡象。
就那蘋果鴨梨,實際上,宋茯苓早已偷梁換柱。她到村后,給米壽支到后院幫忙淘水,就將以前給弟弟買的蘋果塞到袋子里,將陸畔給的好蘋果和個投大水分足的大鴨梨放進空間里。
茯苓倒是想連袋子帶吃的全塞進空間里,包括糧食,何苦來的還要用手推車推到別人家存著,讓外人看到咱家有啥。
可是,不行。
像糧食,太爺爺那么仔細個人,做夢說夢話都能報出仔細賬目,家里有多少細米有多少高粱。給糧食變沒,他準保會發現。
而陸畔給的東西共有多少袋,更是有很多人見到,大多數還是隨大爺爺他們坐的那些車拉回來的。
老爸萬萬次強調過,眼下不再是逃荒那時候。
那陣面臨的是生存問題,用空間的東西,甭管拿出和放里面,就不能想那么多,先以生命安全為主。
現在是多與少的問題。
寧可折騰,就當沒有空間存在,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可以為保護財務讓別人發現貓膩。
財務能值幾個錢?讓人疑惑發現,你這一家三口身上有驚天大秘密,那是錢能解決的嗎?那得制藥,讓發現的人失憶才能解決。
這就是宋福生一家三口,為何還要像所有人向外倒動物什的原因。
不過,這一家三口多多少少會搞一些小動作,主要是茯苓搞的,她的功能是向空間里投放東西,搞起來方便。
比如在搬出那陣,她將重要書籍、銀票,家里的整銀子、金子,她擦臉的、一些私密衣物通通塞進空間。
還累的膀子疼,存了不少目前大家都覺得很珍貴的水。
空間里現在擺的全是水盆。
不敢用太多古代家里的盆碗裝水,茯苓擔心米壽會發現,用的全是現代的臉盆、飯碗、通通能盛水的,擺了一地,像擺地雷似的,進空間要小心,容易踩翻。
以及偷梁換柱、給古代自家糧袋子弄的缺斤短兩,換進去好一些的吃的。
像帶著厚膘的幾扇排骨,她從兩袋子里抽出了三大扇送進空間,空間廚房操作臺上擺的滿滿的。
值錢的鹿心、鹿角,放不住的楊梅、枇杷等也都塞進空間。
有的沒地方擺放了,她就放在沙發上、茶幾上、床上、窗臺上。
破價值萬貫,收拾收拾就發現兩年間,古代家里也置辦了不少家當。
就這,宋茯苓已經從“陸袋子”里抽出不少吃的了,她空間床上都擺了好幾只白條雞了,仍看傻了任公信的小婆娘。
“別人家吃雞殺一只,河對岸家的雞論袋子裝。”
任公信的小婆娘說話時,還用指甲扎了扎裝鴨梨的袋子,那袋子被錢佩英用麻繩縫住,她不能打開,怕被發現,就從空隙用指甲扎,扎完聞一聞:“山梨”。
“太太,我這邊幾袋子全是豬肉,他們家豬肉就有這么多,不得有幾頭豬啊?那幾個大筐里裝的是菜。”
小丫鬟站起身繼續道:“難怪村里人都說,他家有錢,看來外面那些買賣指定很掙錢。”
任公信的小婆娘一邊繼續查看“宋九族”的家當,一邊說:“我看不止是外面的買賣吧。”
“啊?那還有啥?田產嗎?他們家的地都是荒地,照老爺太太可差遠了,咱們家的田地可比河對岸出息,比他們的還多,咱們家還有倆莊子呢。”
這話,任公信的小婆娘愿意聽,這說明她們家還是村首富。
“我是說,你別只看買賣,搞不好是那面的帶頭人,當官的時候沒少摟錢呢。要不然他為何不干啦?還費勁去科考?我怎么那么不信呢,我猜他是摟夠了怕出事。”
“太太,您可別在老爺面前給分析這些,自從二少爺和三少爺回來了,老爺現在不愛聽那個,還與他們很好。”
任公信小婆娘撇嘴,可不是?以前老爺還畫小人給他們踩到腳底下呢。
“誰在里面?”任子玖的媳婦推開了倉房門。
望著這位年輕的小繼母:“我說,外面天兒這樣,你是不是應該惦記惦記我公爹啊?那叫走了幾日沒回來,還有你閨女哭了,你聽不著嗎?你來這里,這里存的都是宋家的家當,信著咱們才放與咱家,讓人看見了怎么想?”
“我就是看看怎么啦?”任公信的小婆娘又嘀咕著,閨女哭了嗎?沒聽到啊,莫名的在任子玖媳婦面前氣短,急忙帶著丫鬟走了。
能不氣短嗎?
老二自從回來后,很拿他媳婦當回事。走之前才開臉收房的丫頭,干脆扔一邊。那丫頭和她背后哭過多少次,說任子玖回來這么久只去過房里兩次,真怕日子久了甩手給扔到莊子干農活去。
而且連老爺子在內,也高看這位二兒媳。
口口聲聲說什么?人到了節骨眼還得是原配。
那話,她怎么就那么不愛聽呢。
任子玖的媳婦,望著在雨中急匆匆去后院的小繼母,使勁瞪了一眼。
她先進倉房查看了一番,別給宋家少了東西。
想了想,今晚團長的媳婦閨女還會在這里住,昨日太急,就與村里的婦女們住一鋪炕,今日可不能再那樣。
最好找個小屋,讓那對娘倆帶幾個孩子住,清凈還干凈。
小叔子那屋?
不不不,任子玖媳婦瞬間想起小叔子想求娶宋胖丫那事。
沒那事兒,她還不會多想。
有那事兒存在過,任子玖的媳婦覺得就要避嫌,胖丫可別被小叔子給賴上,千萬別給小叔留下作死的機會。
“子玖媳婦擾了你啦。”
正在任子玖媳婦琢磨時,村里一大娘抱著潮乎乎的被子進來。昨兒她家行禮都送在山坡人家的倉房里,她連被子都沒蓋,這才取回來。
“嬸子,你別怪我就行,昨兒后半夜你家四小子來找宿,問我還有沒有地方,說困的迷糊,我說沒有。也是真沒有,您知曉,我公爹不在家,我做兒媳的總是不能安排人進公爹房,即便他那屋炕大。那里空著,我也不敢讓人住進去。”
又使眼色,公爹房里還有那位小繼母和丫鬟,那丫鬟能被小繼母帶進屋里就算配合的了。
大娘立即沖任子玖的婆娘眨下眼,“明白,俺家那小子隨便找個地方歪一宿就行。這就夠擾了你,我都怕你回頭難做。”
任公信事兒多,只對有本事的人家事兒少,等回來發現家里住進這么多村里人會不會生氣?
在大娘心里,幾十年了,不是認識一天兩天,誰不知道誰呀?看著任公信起起落落,太了解。
一個大老爺們,某些時候都不如村里好老娘們為人敞亮。就比如,任公信都不如他二兒媳。
至于任家的大兒媳,她們村里人哪有那福氣面見。
與此同時,錢佩英用一件蓑衣遮住自己和閨女的腦袋,娘倆邊從水泡里向任公信家跑,邊小聲說著:“一會兒,我拿幾塊肉給你,你給任子玖他媳婦找空送去,最好別讓人看見。”
咱畢竟麻煩人家了,宋九族可是十幾家的家當,不是一家兩家,通通存放在任公信家倉房,弄的人家也挺麻煩,將自家的東西亂堆,不怕雨澆的倒動到院里,給他們老宋家倒出位置。
就這,糧食還沒敢往任公信家推,因為任公信家富裕,家里物什本來就不少。他家有不少存糧。
咱九族的糧食就推到了任族長家,堆在了學堂屋里摞在書桌上。
丫丫的粘豆包就在學堂里。
阿爺那人怎么可能會讓糧食泡在地窖,地窖里宋茯苓弄的各種壇子、粘豆包、酒壇,早在宋福生沒回村前就搬走。只是動作再快也趕不上雨速,大冰棍大糖葫蘆,以前剩下的干菜
、存的冰塊,還有地窖里柜子箱子指定是被泡了。
茯苓在蓑衣下為難了:“娘,送是沒問題,關鍵我叫她什么?她男人叫我爹叔,她公公叫我爹大侄子。”
“叫二嬸子,從她公公那頭論。”
“二嬸。”
“噯噯,”任子玖的媳婦有點意外,這是宋茯苓第一次與她說話,還叫她二嬸,一下子就感覺很親。
以前宋九族的人只叫她“子玖媳婦。”
“這是我娘讓我給你的,你快拿著,讓人瞧見不好。這是我們家人心意,這兩天麻煩你了。”
“你扯這個干啥?胖丫,你聽二嬸說,是你別撕吧,早先二嬸就想找你娘嘮嗑來著,就怕打擾你們,你二叔多虧了你爹,我還不曉得怎么謝你家。”
宋茯苓最受不得推推讓讓,有時候北方人送禮讓禮,像要干起來似的,從小就聽:“你拿著,不是給你的,給孩子的,”然后被塞了禮的人家恨不得追出二里地說不要,鞋都要跑丟了追趕。
“真不算什么,我先走了,回來就是換雙鞋。”
“噯?噯?”任子玖媳婦還不敢大聲嚷嚷,讓人聽見確實不好。
瞅了瞅胖丫放在地上的筐,筐里有用麻繩串著的一大塊肉,足有十幾斤小二十斤,還有倆蘋果倆鴨梨,應是讓她給兒子吃的。
小聲嘀咕:“你說這事兒整的,就來咱家住幾日。”
將東西放在灶房柜里,任子玖媳婦轉頭摸出家里的閑置鎖,就去找錢佩英了。
倆人用斧頭給倉房安了鎖,錢佩英一邊說“不至于吧?”,一邊安鎖速度極快。
子玖媳婦總是不能告訴錢佩英小繼母進來翻過,對外,那是自家人,怪磕磣的,“要的,今早嫂子聽見沒?隔倆院兒不是小地主家嗎?她家就吵吵了。”
“為啥?”
“就幾句話。十一奶奶不是將物什存在她家門房嘛,隨口說找不著什么東西了,可能是絮叨的多,惹得九伯娘來了氣。”
錢佩英明白了。
你這面磨嘰東西找不著,被存放的人家指定尋思:啥意思?暗指我們偷拿啦?好心給你家存放,讓你們來住,你不領情咋還能說出那種讓人歧義的話?
而磨嘰的人,在錢佩英看來或許也不是故意的,就是鬧心唄,東西亂七八糟,不好翻找,沒留心就磨嘰出口,尤其歲數大的人。
反正一句話,哪也不如自己家里好。唉,再對付兩天吧,等水退了趕緊回家。
剛才老宋和閨女偷摸用望遠鏡看過,咱自家那房子,閨女說很堅挺,老宋也說那面地勢高,水上不去,看起來比村里人家好像都強,就是隔著拓寬的河,也是怕山洪。
“不過,咱們村就挺好了,人一多,哪有上嘴皮不碰下嘴皮的。換別的村,事更多,”老宋都說,村里人現在挺聽話、挺團結,
任子玖媳婦搖了搖頭:
“嫂子,不是別的村事多,是別的村壓根就不會管。這種發水的時候都顧著自家,誰能有那好心?除非村里有許多親屬在,親戚間拉把手,同族間平日里走得近的互相拉拔,那才是別村的常態。他們還沒有帶頭人,指定更亂糟糟,我眼下就很惦記我娘家。”
“你娘家哪的?”
“我娘家在十里堡里,地勢更低。
嫂子,不瞞你說,我眼下已經不去發愁今年的收成,下雹子那陣,村里好些人哭,我就沒哭。
自從我男人那次事過后,我啥也不盼,就盼著平平安安,掙多掙少,吃好吃孬能怎的?”
任子玖音信全無那陣,子玖媳婦差些看開到,連兒子將來成不成才也無所謂的程度。能太太平平,讓她兒子將來別像她男人似的在戰亂期送糧,能活到老,壽終正寢就行。
明明很年輕,卻差點看破紅塵。
聊完這些,門鎖上了,鑰匙干脆就給了錢佩英。
子玖媳婦又告訴錢佩英,“嫂子,今晚去我小兒那屋住,那屋別看小,啥都有,還清凈干凈。和我那大屋離的近,缺啥少啥你就招呼我。”
“好,好。”
而此時,宋茯苓真是去看釣魚了,不,是網魚。
村里所有會水的漢子們,全都腰間系著繩索下河,頂著雨捉魚。
魚兒,讓你跳,逮你沒跑。
“拉住!”
“放心!”
漢子們在滾滾的河水中撲騰,互相回應著。
宋福生在油棚子前像指點江山似的說道:“不是沒糧吃嗎?今年收成不是完了嗎?看看,這就是食物,這幾日就吃它。”
“報!”二鵬子被宋福生打發去各家查看還剩多少引用水。
“團長,下去不少啦,我擔心雨還沒停呢咱們水就會沒。”二鵬子抹了把臉上雨水道。
宋福生立馬喊話:“全村都有,從眼下開始,渴了就給我喝牛奶,存的水都不能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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