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女準則

第四十三章:真假周郎(3)

又來了一個周靈修?

石竹一回來,這個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宋府。

眾人議論紛紛,真是奇聞不斷,今年特別多。

明光與邦光本來在外看地,聽說此消息,內心都說不好,趕忙回家,免得又出亂子。

石竹將帶來的這個年輕人引到了正堂,堂上坐著宋伯明與萬夫人,明光、延光分列左右,清光拽著心不甘情不愿的姐姐,躲在丫鬟后面。

清光露出臉,看到一個破衣爛衫的年輕人垂手站立,身量與在慈幼堂的那個周靈修差不多,若是穿上一樣的衣服,從后面看可以說是一模一樣。清光挪動步子,偷偷來到萬夫人跟前,打量那年輕人的正臉,恰好年輕人施禮起身抬頭,清光看到這個年輕人眉間倒是有一顆紅痣。

萬夫人意識到清光來到自己后面,嫌棄的瞥了一眼,轉了下臉,哼了哼聲,清光知道萬夫人不想自己在后面,便識趣的離開了。

宋伯明望著那年輕人,緩緩開口問道:“你是?”

那年輕人聽得宋伯明開口,鼻子突然酸了,抽抽嗒嗒的哭了,還要強行壓制,以致于聲音起起伏伏,只能聽到他一句完整的話,“宋伯伯——我是周家的靈修啊。”

初次見面,如此表現,實在不雅,但年輕人似乎沒有考慮這些,他現在的聲音顫顫巍巍,有喜悅,有憂傷,像終于找到了歸屬,帶著些許安穩。

石竹代替那年輕人說了話,“主公讓我去云陽打聽,我才到半路,住到了一個酒家,就遇到了這年輕人。他在馬廄里做活,聽說我是蕭城宋家的仆人,便拉住我問了許多事,說他是主公好友周大爺的兒子,身上還有一封信。”

石竹讓年輕人將信掏出來,年輕人哭哭啼啼的撕開臟兮兮的袖子,從中取出一封褶皺的信,交給了石竹,石竹又交給了宋伯明。

那年輕人補充說道:“這是爹爹臨終之前寫的,讓我務必要找到宋伯伯您,親手交給您。”

萬夫人皺眉問道:“你是周靈修?那你怎么會到酒家的馬廄里呢?”上下打量了這個年輕人,萬夫人想離開,這天差地別,她寧愿相信那個住在慈幼堂里的是真正的周靈修。

那年輕人抬起頭,一雙眼睛里充滿了眼淚,亮晶晶的,臉卻紅了,每說一句話,晶瑩剔透的淚水就分開兩隊,直往下掉,“宋伯伯,宋伯母——小侄這些年可是受苦了!”

“自從爹爹被貶了官,去往滄州,染了重病,不得已告病回家休養,我們家就衰落了,家里的錢都給爹爹治病了,可爹爹還是先我一步而去,祖母悲痛萬分,在父親之后也去了,小侄變賣了家里的東西,將爹爹與祖母安葬之后,便帶著這封信,踏上了尋找宋伯伯的路。”

“爹爹臨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要我一定要找到宋伯伯,將這封信交給宋伯伯——小侄從未離開故鄉,處理好后事,踏上了尋找宋伯伯的路,聽聞宋伯伯在京城,便上了京城,才到京城,聽說出了科場舞弊案,連累了宋伯伯,宋伯伯已經回家,小侄便一路輾轉,一路打聽,要往蕭城這邊來。”

“可嘆如今的世道艱險,壞人多好人少,小侄在云節遭遇了黑心的酒家,當時小侄包袱里還有一座爹爹收藏的珍珠小船,小侄知道這是爹爹的心愛物,沒有變賣,一直帶在身邊,卻不想被那黑心的人看到了,騙小侄在他家里吃了一桌飯,最后要問小侄要三百兩,平常最貴的一桌飯菜也不過幾十兩,三百兩明顯是訛詐!小侄要去見官,卻被酒家打倒在地,昏了過去,醒過來,珍珠小船沒了,小侄也被關在馬廄里,不得出來——”

“若不是有宋伯伯派來的人搭救,小侄此生見不到天日了!”

難怪要哭,難怪如此狼狽。

清光的心情很是復雜,這么一番身世,與前世少年天才,科場得意,官場得意的周靈修相差太遠!此情此景,也是陌生的。當年爹爹遇到周靈修,并招他為婿,是在順天三年之后,且是在京都遇到的,哪里有什么馬廄的事情?

清光也懶得想了,呆呆的看著描述故事的年輕人,心中卻如翻江倒海。

宋伯明一邊看書信,一邊聽著年輕人的話,手不斷顫抖著——這信上的筆跡確實是好友周志云的,上面寫的字跡已經模糊,但大致意思還是能夠看得出來——在信中,好友周志云拜托自己稍微照顧照顧自己的兒子,說自己的兒子天性純真,獨自一人恐怕難以過活,求好友照看,還說了當年兩人做的錯事,告誡宋伯明不要再回京城,在蕭城要好好照顧自己——當年,他們彈劾了以王、劉、許、柳等為首的世族,幫助皇帝陛下鏟除了不少頑固的老臣,老臣的家人或遭到殺戮,或流放……

宋伯明不寒而栗,心中對老友的死多了疑問——滄州瘴氣固然厲害,但老友周志云的身體向來不錯,且只是在那里做了兩年多的官而已,哪里就能病死了?

從書信,從這年輕人的樣貌,宋伯明可以斷定是周志云的兒子了。

這年輕人哭哭啼啼,又在路上被騙,心地單純,也很符合好友心中的描述,也符合自己的了解——以前老友是說過周靈修有些傻乎乎。

所以在看到慈幼堂的那個周靈修的時候,宋伯明心存疑慮卻沒說明,但終究是懷疑,不敢相信有人會在幾年之內變得優秀又堅強。

得知了這些,宋伯明心中卻不恨那個假的周靈修,他從心底里欣賞他。

“看來——你果然是靈修——”宋伯明含淚說道,“你受苦了——”

萬夫人不愿意承認,也不敢承認,心有余悸,面前的這個小子是周靈修,那之前來的那個呢?

明光立馬吩咐小廝去慈幼堂,“把邦光和……那人找來。”

萬夫人攢眉嘆氣,怨道:“怎么了,這是怎么了?”

那年輕人見到宋伯伯與送伯母這般反應,沒有多少見到他這個人的喜悅,或悲傷,宋伯伯頷首不語,宋伯母憂愁嘆氣,頓時摸不到頭腦——想著莫不是因為自己這個累贅找上門來,伯伯與伯母十分不快?

便含淚說道:“宋伯伯——小侄已經將書信送到,爹爹說他有特別的話,都寫在上面了——小侄已經沒事,就此告辭了。”嫌貧愛富,人之常情,就是親人,也不能免俗,怎能要求未曾謀面的人掏心掏肺呢?

就要告辭,明光與延光攔住了他,道:“不是你想的那樣——而是在你之前,還有一個人,自稱是周靈修,就住在后面的慈幼堂里,今日他沒去私塾教書,叫他來問問清楚,看看他為何要冒充你的身份!”

那年輕人驚嚇的說:“竟有這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