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考慮,聽了當真令人淚下。
試問天下除了父母誰還會有這般為兒女考慮的心思?
爹爹做了官,尤其是當了京官后,就不常回來,與兒女相處的也就少了,可為兒女的心思一點也沒有少。生前要關心,死后也要操心。
生前管兒女的教養與學問,做人的對與錯,告誡兒女人要像高樹挺拔,不要像小人奴顏婢膝,不要想著去害人,也不要少了防人之心。
死后也要擔心兒女以后的路走得順不順利,敗家了怎么辦,被不懷好意的人攻擊了怎么辦?
原來前世宋家遭遇的劫難都被爹爹算到了!
這都是天注定嗎?
爹爹將這些告訴了孔先生,前世孔先生不知去向,今生孔先生早早被趕,倘或不是這次遇上,宋家以后若是再出了前世的亂子,豈不是又要跟前世一樣手足無措,眼睜睜看著家族敗亡?
可憐爹爹算了那么多,前世也還是敗給了現實中的變數,人算不如天算啊。
對于孔繁梅的說法,秦佳玉立馬就相信了,本來有些失望,一聽還有門道,忍不住又高興起來,想到宋公如此費盡心思安排,對她們母子實在是好,往日種種相處的場景又都浮現到眼前了,雖然對年老的宋伯明并沒有多少眷戀,但這么多年,秦佳玉還是很感謝有這么一個善良慈祥的人照顧自己。
不由得難過起來,掉了眼淚,“都是我不好……我要是有點能力,娘家有錢,也不用老爺為我們那么安排。”每每出了事情,秦佳玉總喜歡往自己身上大包大攬,認為一切都是自己的錯,清光看不上母親的這種行為,在她看來,這是懦弱的表現,光是忍讓光是認為自己錯了,以后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就真的都是自己錯了。
“爹爹真的給我們一筆錢,那這筆錢究竟在哪里?”清光問道。
孔繁梅道:“宋公只是告訴了我這么一段,還說以后要我帶著你們去找那位師傅,交給我一把鑰匙,那師傅見了這把鑰匙才會說出真正的地址。”
“那位師傅現在何方,佛號為何?那先生手里的鑰匙可在身邊?”
“那位師傅就是普救寺的思遠大師,鑰匙一直被我放在身邊,不敢亂放。本想等到宋公所說——小姐與小郎君都長大,尤其是小郎君功成名就以后,再對姨娘與小姐、郎君說這些……看來人真不能提前做打算,提前做的打算大多無用,該來的會來,會早來的不會晚來。”孔繁梅從袖中摸出鑰匙,交給了秦佳玉。
秦佳玉固然高興有了指望與依靠,可宋伯明生前鄭重其事的對她講這幅畫如何重要,藏著寶貝,這件事又作何解釋呢?
“那這幅畫?”
“母親,這幅畫還是留著吧,爹爹從不做無意義的事情,我想此種一定暗含深意。”清光道,她現在真正領會到了爹爹的智慧與為兒女的心,那么這幅畫一定也包含了爹爹的某種心血與想說的話,也許爹爹就在暗中力所能及的保護著他們。
清光將畫卷了起來,準備收好,孔繁梅問道:“小姐,你叫我來做第二件事情,究竟是何事?”
清光轉身,嘆氣道:“我想應該不用了。”
本來她想著這幅畫上有巨大的秘密,很有可能是個藏寶圖,那么藏在身邊就有一定的危險,她怕有人惦記上了,知道孔繁梅先生也會畫畫,就想讓先生來幫忙重新畫一幅畫,放在家里,萬一有人來奪取,那么奪去了假畫也不心疼,可如今這畫有可能不是藏寶圖,她就放下了這個心思。
但她也不準備全信孔繁梅的話。
找了日子,清光只帶了桂魄一起上了蕭山,來到了普救寺——前世她喪命的地方。這個時候普救寺是個香火比較旺盛的佛寺,善男信女比較多,可前世她活著的最后幾年,燕國已經進入了儀德年,儀德年從一開始就不太平,陸陸續續就有人起來騷動,那么佛寺也遭到多次洗劫,沒奈何,只能遷徙,有的人不愿意離開,還是留在普救寺,人少了,時局不穩,佛寺也就衰落了。
可她怎么也沒想到她能死這個地方,被人殺死——所以重生以后,她盡量不踏足這個地方。
上了山,到了普救寺,說明了身份,如愿進到了禪房,見到了思遠大師,但大師不愿意多透露,“老衲要遵守與宋公的約定,現在不是說的時候。”無論如何也不肯說出財寶的下落,但有一點,清光是確認了的,就是孔繁梅沒有半點私心,將所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沒有問出結果,清光便下了山,得到了印證,可她心里還是一會兒空落落一會兒沉甸甸,就是沒有完全放松的時候。
大抵人想得太多了,就會這樣煩惱,腦袋也覺得比往日沉了許多。
清光覺察到自己的疑心病犯了——這個病是她前世就有的。前世她疑心姐姐和光,丈夫郭景先,還猜疑過妯娌們,甚至是日夜陪伴在自己身邊的桂魄,她都沒有放棄過猜疑,這是她認為的保護自己的一種方式——人心難測,防患于未然總是好的。
現在,又有點犯病,先是猜疑孔先生的話,現在又有些擔心這位思遠大師有沒有隱瞞,或者是和孔繁梅先生一起做了假,他們要把這些錢占為己有?
回到家,還沒進門聽到里面有母親在跟某些人拉家常的聲音,母親聲音明顯疲憊敷衍了,可與之交談的人卻不愿意放過母親,一直在說。
清光陰沉著臉,重重的敲了敲門,發覺開門的卻是金桃,里面還有幾個不認識的丫頭,地上也擺滿了吃的用的穿的。
不用想也知道了,是府里來人了,怕她們餓死來送東西呢,還是來看看她們有沒有餓死呢?
清光只是朝認識的金桃點了點頭,笑了笑,就立刻陰云密布的進屋去了,倒是桂魄很有禮貌,沒有忘了這位姐姐,親親熱熱的拉著金桃,姐姐姐姐叫個不停。
“金桃,你們以后不用送東西給我們了,我們是窮,但不是窮死了,我們還是有些底子的,餓不死也凍不死,都分家了,我們可不好意思要府里的東西。不然哪天算賬了,少東西了,便分攤到我們的頭上了,那我們真是沒有地方說理了。”清光在里屋道,她實在不想見到那幾個根本就不認識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