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依舊是觀察。
而且,是小心翼翼的觀察,連行動都要小心再三。
丁鏡干脆窩著沒有動彈,墨上筠則是在換班的時候,去找了閻天邢一次。
她是給閻天邢運送裝備的。
但同時,也詢問了下閻天邢親自觀測的情況。
“見到熟悉的面孔了嗎?”墨上筠趴在閻天邢身邊,稍微撥動了下前方礙眼的樹葉。
樹葉是被蟲子啃食過的,斑駁的蟲洞看得人有些不舒服,她干脆摘了丟到一旁。
有潔癖的人在這種地方,是真的很難待下去。
“嗯。”
狙擊槍的瞄準鏡后面,露出閻天邢的一只眼睛。
冷靜,淡漠,近乎無情。
沒有任何情緒與起伏。
可,這樣極度的平靜里,卻彌漫著瘆人的殺氣。
冷冷的,連同周圍的溫度,也在隨之下降。
墨上筠心里暗自嘀咕:氣場這玩意兒,看不見摸不著,但是真容不得忽視的。
不過她見識過閻天邢玩狙擊槍的時候,會很巧妙地藏匿著他的氣息,與周圍環境融合在一起沒有絲毫違和感,他現在這反應……大抵是真的見到所謂的“熟面孔”了。
“你要是覺得時機到了,可以隨時動手。”墨上筠猶豫了下,做出承諾,“我們會盡量配合你。”
“墨小筠。”
依舊盯著瞄準鏡,但閻天邢卻輕聲喊她。
“嗯?”
閻天邢冷靜地說:“我還沒有那么沖動。”
也是。
墨上筠眉頭動了一下,心里劃過淡淡的無奈與心疼。
她無法對閻天邢曾經的遭遇感同身受。
怎么撐過被拷問的那幾日。
對那些人有著怎樣的記憶……
但,光是想想那些時日,以及如今再次遇上他們時的心情,墨上筠就有一種難以遏制的恨意。
一如她兩年前仗著一顆實彈做出那般沖動行為的時候。
不過很明顯,閻天邢比當時的她要成熟、冷靜。
“那你注意休息。”呼出一口氣,墨上筠叮囑道,“有我們盯著呢。”
閻天邢道:“放心,沒問題。”
這點傷勢,還不影響他開槍。
陪著閻天邢待了會兒,墨上筠又在閻天邢催促下小憩片刻,之后才回去跟丁鏡匯合,接替丁鏡的監視任務。
看似很平靜。
隨著時間的流逝,夜幕也隨之降臨。
今晚的夜,有零星的星子,亦有懸空的彎月。
天公作美,視野明亮。
“今晚他們會動手嗎?”
睡了會兒的丁鏡,睡眼惺忪地抱著槍,蹭到墨上筠身邊。
感受著眼皮的跳動,墨上筠輕輕說:“有可能。”
不知為何,心里就是有種預感——等待的時間不會太長了。
“我有種直覺,”丁鏡說,“差不多了。”
寂靜的夜晚,靜謐的村莊,車輛發動機的聲響有些刺耳,從遠到近,愈發的明顯。
“又來車了。”
頻道里傳來蘇北懶洋洋的聲音。
丁鏡和墨上筠都緊盯著車輛來的方向。
這次是一輛面包車。
停在門口的位置。
剛一停下來,就有幾個身強體壯的男人走過去,直接把車門給打開。
其中一個男人抓住一截女人的手臂,在被掙扎了幾下后,他強行把人給抓了出來,女人踉蹌地踩在地上,他抬手就是兩巴掌打過去。
距離太遠了,分明什么聲音都聽不到,可是,在那一瞬間,墨上筠等人只覺得那巴掌聲是在耳邊響起的。
無比清晰、響亮。
被刪了兩巴掌的女人直接被扇懵了,當即沒有了任何的反抗舉動,被男人直接拎著就進了屋。
像是毫無抵抗力的木偶。
那輛面包車上,除了司機,全都是女人。
共計有六個。
全都是沮喪、絕望的表情。
從她們的穿著來看,大抵都是附近的村民。
年齡不算大,二十歲左右的姑娘,花一樣盛開的年紀。
然而,她們即將走進狼窩……
她們被帶來是做什么的,墨上筠等人無需討論,心里都有數。
身為旁觀者的他們,沉默不語。
直至丁鏡忽然叫了一聲,“一枝花。”
本來都放下望遠鏡,不愿再看的墨上筠,聞聲抓住望遠鏡的手指猛地收緊,再次將望遠鏡舉起來。
視野內,穿著紅衣的少女被強拽下面包車。
她是最后一個。
臉上是擦傷和淤青。
鮮紅的衣服,在濃郁的黑夜里,像是一抹肆意的鮮血。
跟其他人不一樣的是,她并沒有在下車后就放棄抵抗,她激烈的掙扎著,被捆綁在后的雙手被繩索擦破,鮮血汩汩流出,浸濕了衣袖和繩索。
“啪”“啪”。
她被扇了兩耳光。
但是,她依舊沒有停下來,反而掙扎地更瘋狂了。
她叫喊著,嘶吼著,怒罵著,眼里流著淚,但瞳仁里盡是恨。
滿滿的恨意在燃燒,仿佛隨時都能溢出來。
那個嬌柔善良的小姑娘,笑容天真可愛的小姑娘,被他們折磨得撕心裂肺。
他們抓著她的頭發往車上裝,鮮血橫流,血液在一瞬間染紅了她的臉。
她恍惚了幾秒,忽然安靜下來,眼神頓時渙散。
別掙扎了。
我們會來救你。
墨上筠在心里喊著,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在見到一枝花被一次一次地拳打腳踢時,墨上筠不自覺地緊緊咬著唇角,在恍惚間,舌尖嘗到鮮血的味道,濃郁的血腥味讓墨上筠回過神。
有那么一刻,分不清這種殘酷、冷漠的畫面,究竟是現實還是虛幻。
然后,她聽到了槍聲。
“砰——”
手槍的聲音。
在這樣寂靜的山谷里,無比響亮。
然后,她看到那衣著鮮紅的小姑娘倒了下去,胸腔淌出來的鮮血在地上蔓延,她倒在血泊里,一動不動的,轉眼就沒了聲息。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她在即將被拎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反應過來,踩了身后的男人一腳,在對方吃痛松開她的時候,轉身就跑。
與此同時,另一個男人幾乎沒有任何遲疑的,直接掏出了手槍瞄準她,同一時間扣下了扳機。
不到十米的距離,瞄準的是心臟部位,當場斃命,完全沒有生還的可能。
萬籟俱靜。
好像聽不到任何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