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卿妧睜開眼的時候,入目是暖色的紗帳,屋子里還有淡淡的香味兒,并不是她從前孀居時的樣子。
眼淚順著眼角滑落,她方才做夢了,夢中又回到了那幾年,韓昭不在,婆母也亡故了,從前那些靠著韓家功勛過慣了富貴日子的幾房蠢蠢欲動,她每日疲于應對,幾乎心力交瘁。
兒子到了該定親的年紀,荀域對他的婚事很上心,叫沈嫻妃挑了幾個名門閨秀給他,而二房那邊,韓月鸞三不五時就要安排一場相親宴,說姑姑關心侄兒天經地義,可那些人不過是韓家的遠親,想要繼續撈些好處,便盤算著往他房里多塞幾個。
“韓昭!”康卿婉一把抓住他的小腿,因為驚嚇過度,聲音都有些嘶啞了,“你瘋了么,我淪為官伎,于你有什么好處!”w5x.RG
許是因為她和韓昭一直別別扭扭,影響了孩子,又或是他早早沒了父親,隱忍太多,面對感情總是冷靜克制多過于順心爭取。
這一點,他連韓昭都不及,那木頭雖是不擅表達,可好歹心里有數兒,就比如現在,他一直守在她身邊,只要她再動一下他便會醒。
她不能再像從前一樣了,韓昭木訥,她就要讓他知道他在自己心里有多重,不論那女人此番來京都是要做什么,她都不能給對方一點兒可乘之機。
搖了搖頭,康卿妧含淚哽咽著,“那女人是誰,你們連兒子都有了么,那我生的算什么,嗯?”
“不許皺眉,我剛推開的。”沒等他開口就又說了一句,逼得男人只能嘆氣。
“我跟她就是.....就只那兩天”
嘴巴一癟,女人哭得比方才還厲害,她吃醋,氣他跟別的女人好過。
怕是還不止一個。
她從前是眼看著韓昭與康卿婉不睦的,且康卿婉身體不好,兩人在一起的次數一只手都數的過來,但這個兩天一夜定是他主動才有的。
他是有多喜歡妍姬。
“你放心,我不會叫她越過你去。”
“那也不行,納妾也不行。”
見他不說話,康卿妧繼續道,“你應過我的,說女人多了麻煩,現在怎么了,見人家帶了兒子過來,你就動心了是不是?”
“我都不知道那孩子是不是我的,哪兒就動不動心了。”
韓昭說不過她,氣得起身往外走,“我現在就去滴血驗親,一會兒就把他們打發了。”
待他走了,康卿妧對柔兒道,“給我梳妝,帶上孩子,好好去見見世面。”
“自己兒子的名字還沒取,就急著去跟另一個滴血認親了。”
前廳里,叫妍姬的婦人摟著自己的孩子,面露悲戚,大抵是因為孩子割破了手指,做娘的有些心疼。
而另一邊,韓隱和舞陽公主看著碗里的血漸漸融在一起,一時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父親,母親。”康卿妧看著幾個人的神色,便猜出事情遠沒有她想的那么簡單,可她還是忍住了,昨夜那關經過之后,她需要做的便是留住韓昭這個人。
為此,再難再險又有什么可怕的。
“你怎么來了,你這還在月子里,快回去。”舞陽公主想勸她離開,可她卻執拗得不肯。
“既是夫君的孩子,我這個做嫡母的總要來看一看,你們是我長姐派人從西涼接來的吧,長姐有心,自己沒給夫君誕下一男半女,就滿世界的去為他尋孩子。”
正這么說,外面忽然有人來報,說康卿妧昨夜死在了軍中,是自盡而亡。
這下子,所有的線索全斷了。
不過這些話她都沒有問出口,她要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待過幾日她撐不住了,撒手人寰,韓昭和康卿婉之間就會橫著一個死結。
“你說什么,什么安排,我怎么聽不懂?”
越是這樣,她就越不說。
把韓家推來的一眾女子全都拒之門外,又選了個家世人品都好的媳婦兒娶進門,她以為她總算穩住了大局,可兒媳婦卻攏不住兒子的心。
夫妻兩個聚少離多,兒子一心撲在仕途上,是荀域的左膀右臂,是北國倚重的武將,是一個孝順又體貼的兒子,卻唯獨做不成一個好丈夫。
見她一臉迷茫地看著自己,若是不了解她性子的,怕真要被她蒙騙過去。
“你少在這兒跟我演戲,說,那女人為什么會來京都,孩子又是誰的?”韓昭的耐性快用盡了,他想盡快把事情解決,好回去給康卿妧一個交代。
伸手撫上了他的眉心,只見男人瞬間就驚醒了,看著她又哭了,韓昭擰眉道,“怎么了,哪兒不舒服?”
昨日母親已經告訴他穩婆所謂的“幫忙”是什么意思了,他慶幸康卿妧母子平安,不然還不知道她要受什么樣的罪。
“康卿婉,你是不是不知道,她是舞姬,是西涼戍地的歡場女子,你覺得我會因為一段露水情緣而中了你的計么?”倏地松手,失去了平衡的女子復又跌在了地上,韓昭接過部下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像是看她一眼都嫌臟。
“你不說我自己也會查清楚,只是既如此,我就讓你看看什么叫真的絕情。”轉過身對旁邊的侍從吩咐道,“送她去教坊司,我會親自稟明陛下,康輕侯及其母于氏,一個不留。”
一腳踹開了她,男人冷哼,“妍姬是風月女子,你也是,我就是想告訴你,你們都是一樣的,并不會因為嫁入過韓家而有什么不同,你現在已經和我一點兒關系都沒有了,她也不會和我再有關系。”
男人策馬揚鞭而去,只留給康卿婉無盡的黑暗。
明白過來他為什么生氣,估摸著自己安排的事情進行順利,這才激怒了他。
那康卿妧呢,那女人有沒有事兒,難產沒有,孩子又生沒生下來?
“你到底在說什么,什么孩子,是卿妧生了孩子么?”繼續裝著糊涂,女子心里充滿報復的快感,同時又有些酸澀,他竟然這么在乎自己那個庶出的妹妹,不惜勞師動眾的大晚上將自己從馮府揪出來,就是為了安撫她。
同樣都做過他的妻子,康卿婉卻從未得他如此眷顧,女子一面佯裝無辜,一面將指甲扎進了手心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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