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容凌向來沉穩的手，也忍不住輕顫起來。
葉十三是怎么查到這些事的？這些事都已經是陳年往事，還有翻出來的必要嗎？
他可知道，這事關前八皇子，還有琉玥公主和駙馬，要是被鐘太后知道，那就是一場軒然大波。
說不定，還會引來猜忌，影響父皇和太后娘娘的母子之情。
“來人，安排暗衛，我要出宮。”
小誠子趕緊“噗通”一聲跪下，進言道：“主子，您現在有傷在身，況且還一直有人意圖刺殺您，不能出宮啊！”
燕容凌雙手按在書桌上，腦子里兩種念頭互相拉扯，最終緩緩坐下。
小誠子見狀，忙將角落里的金烏三足香爐拿過來，燕容凌將葉十三送來的信投進去，眼看它化為灰燼。
“小誠子，你出宮一趟，告訴葉十三，我會盡力查探。只是時隔多年，不一定還有線索，讓他暫停追查。”
“是，主子。”
而最近的坤寧宮，一直籠罩著烏云，只有九皇子過來時，才會感覺到晴天。
“母后，最近天涼了，你怎么也不加件披風？”
姜皇后含笑看著燕祈喧，整理了一下他的衣襟，撫了撫錦袍上的四爪蟒龍。笑嗔道：“本宮又沒有出去，哪里就冷了？再說，你穿這么少，還好意思來說本宮。”
“兒臣可是習武之人，母后如何相提并論？我聽說昨兒有人行刺六哥，還有人在六哥飯食下毒。母后，人言可畏，你可別輕舉妄動。”
燕祈喧自收到消息，就坐立不安，一定要趕過來親口問問，希望不是母后出手。
姜皇后鳳目微凝，曲指在扶臂上輕敲。長長的赤金玳瑁護甲，敲擊著小葉紫檀，發出清脆的聲響，在空曠的大殿里，清晰可聞。
“小九，不是本宮動的手。你最近也要小心，這是有人故意陷害本宮，到時候你和燕容凌都出事了，他就可以坐收漁利。”
燕祈喧看母親矢口否認，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母親。
沉默良久，這才輕輕道：“母后，你別騙我。你我母子榮辱相關，無論誰出事，另一人也脫不了干系。”
姜皇后在這一瞬間，差點覺得自己被兒子看穿，還好多年的面具信手拈來，絲毫沒有異樣。
“小九，你放心，如今宮里只有你和燕容凌，母后不會做傻事，便宜別人。”
得到母后保證的燕祈喧，這才告退離開，最近他的課業安排得很滿，真的沒有時間在母后這里耽擱。
目送燕祈喧離開，姜皇后的眼神暗了暗，然后召來瑤夢。
“本宮不管你用什么辦法，必須弄死燕容凌，越快越好！至于宮中侍衛，你去找阿大，他會安排你去英華殿。如若事敗，你自我了斷。”
姜皇后說了之后，等待瑤夢應諾，結果等了好一會，也沒有等到瑤夢回答。
抬眼怒視過去，姜皇后卻發現瑤夢默然站在殿中，似乎沒有想聽從命令的意思。而且她眼中有譏誚，似乎在嘲笑自己。
姜皇后勃然大怒：“瑤夢！你是要違逆本宮？”
“皇后娘娘，當初救我的人是姜成，為報這份恩情，這些年我進宮后，替皇后娘娘處理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如今姜成已死，我該報的恩也報完了。皇后娘娘再要我去白白送死，恕難從命。”
瑤夢站在殿中，背脊挺得筆直，那桀驁不馴，視死如歸的樣子，讓姜皇后和瑤期都有點恍惚。
姜皇后回過神來，怒極反笑：“瑤夢，你是在找死！”
“反正都是死，與其如袁節一樣被亂刀砍死，至少我還可以選擇一個輕松一點的死法。皇后娘娘，你確定要我死嗎？還是主仆一場，你放我離開？”
這是威脅！
姜皇后想到瑤夢的身手，還有她替自己做過的那些事，一時有點躊躇。
瑤期忙勸解道：“瑤夢，這些年皇后娘娘也待你不薄。你已經是冊簿上的宮女，又沒有到出宮年限，怎么可能出宮？”
瑤夢伸出雙手，沒有如往常一樣行宮禮，反而是抱拳行了一個江湖禮。
“娘娘，我是守諾之人，只要您給我腰牌出宮，我自然會當眾死在外面，以假死脫身，絕不會連累娘娘。”
姜皇后臉色陰沉不定，半晌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才幽幽道：“你就篤定你是去送死？皇宮你那么熟，只要你一擊得手，就可以全身而退。”
瑤夢坦然望向姜皇后，認真道：“娘娘，六皇子身邊全是皇上給的暗衛，您想刺殺他，難于登天。九皇子是個有福氣的主子，娘娘千萬不要折了他的福氣。”
姜皇后聞言，臉色一變再變，最終冷下臉，鳳目冰涼一片。
“瑤夢，要是本宮不讓你走呢？你是不是要殺出皇宮？”
瑤夢凄然一笑，決絕道：“我曾向姜成發誓，永遠效忠娘娘，自是不會對娘娘動手。要是娘娘不愿意我出宮，請賜我鶴頂紅或白綾。”
姜皇后看瑤夢心意已決，自己又絕對不可能放她出宮，只好讓她死在眼前。
“瑤期，去把極樂丸拿來，送瑤夢一場。”
瑤期和瑤夢也相伴多年，忍不住勸道：“瑤夢，既然你不畏死，何不再幫一把娘娘？全了忠義之名？”
瑤夢抬起手看了看，淡然一笑道：“我這些年也累了，不想再造殺孽。瑤期，不如你送我一程？”
瑤期無話可說，只得默默取來極樂丸，放在瑤夢手上。
瑤夢神色平靜，接過極樂丸，毫不猶豫一口吞下，隨后慢慢倒地，安靜死去。
姜皇后親眼目睹瑤夢服毒自盡，這才放心。嫌棄道：“你去找兩個妥當的人來，把她扔井里去。”
瑤期看著瑤夢的尸體神情低落，打起精神來應道：“奴婢馬上去辦。”
走出去兩步之后，瑤期突然轉身跪下，低頭道：“娘娘，刺殺六皇子一事，還請娘娘三思。”
姜皇后怒咤道：“你也想死了嗎？”
瑤期伏身不語，只到姜皇后開口：“出去！你只用按照本宮的吩咐行事既可，本宮行事，輪不到你們置喙！”
“是，奴婢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