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倍百倍?”黃二掐著指頭算了算,“我們可沒有千兩銀子能給他。”兩位主人有錢是兩位主人的事,與他們無關。
他們依舊是清貧的黃鼠狼。
“總有辦法的。”黃大倒是不慌不忙。恩人和他如今住在同一個城池,還怕以后沒機會么?
夜里,橘紅燈籠高高掛。
千歲和燕三郎就站在大門口,看著這兩只大燈籠:“誰掛上去的?”
“我、我!”黃大聞聲而出,點頭哈腰,“兩位主人喜歡不?”
“好看。”這是實事求是的燕三郎。
“湊合。”這是千歲,她撫了撫下巴,“過年才掛的燈籠,怎么現在就換了?”
女主人的目光一向犀利,黃大心里打了個突,趕緊陪笑:“那兩盞不結實,被過年幾陣大風給撲破了。”就算不破,他親手也能戳破,“這不是……咱們春深堂常有貴客登門,擺兩個破燈籠不好看。”
的確,自從燕三郎拜入連容生門下,春深堂就常有貴介公子來走動了。春明城的豪門對這孩子都上了心,但他年紀實在太小,因此他們也派族中子弟前來結交走動。
千歲似笑非笑:“好像有點道理。”
“是吧!”難得她肯定一回,黃大有些激動,“春深堂通往湖榭的回廊馬上就要修好,要是沿途都裝上燈籠,那可是明亮又雅致!”
春深堂原本只有一條通往官道的舊路,歷經多年風雨,石板已經凹凸不平。馬車駛在上面,顛得厲害。如今往來的客人都有身份都嬌氣,一個兩個提過意見,燕三郎也不得不重視。
他不缺小錢,干脆將路面重新翻修一遍,并且允了千歲的建議,從春深堂再開一條林間回廓通往湖畔。
反正這塊地皮是春深堂的,按她的原話是:“以供客人賞玩之用。”
但燕三郎總覺得,她更想自己玩耍。
現在千歲想象碧水泛波、湖畔燈搖的畫面,不由得輕笑:“有道理,這個想法挺不錯。”
得了肯定,黃大當即大喜:“您喜歡就好,我去安排!”
從春深堂到湖畔小榭,那條回廊沿湖岸線而造,所以略顯蜿蜒,算下來長度有一百多丈呢。要是隔個三五丈就放一個燈籠,那也需要二三十個燈籠!
千歲妙目瞥過來,將他從頭打量到尾,又從尾打量到頭,直看得黃大心里發毛,她才點了點頭:“行,交給你罷。”
“好,好!”黃大笑逐顏開,正要退下,千歲又叫住他補了一句,“對了,要在上巳燈會之前辦好。”否則就趕不上過節了。
“啊?”黃大一怔,“好,好的!”
待黃大興沖沖離開,燕三郎才抬頭問她:“裝滿燈籠?”她有黑暗中視物的本事,來去如風,根本不需要照明,要什么燈籠!何況幾十盞燈籠,換燭心不嫌麻煩么?
“嗯哼,好看呀。”千歲抱臂在前,“好看不就夠了么?”
燕三郎:“……”
“再說,總會有客人需要的。”
意境,審美,這種小直男懂個P喲?
燕三郎只覺說不出的怪異:“我以前怎不知黃鼠狼喜歡燈籠?”
“我也不知道呢。”千歲聳了聳肩,“對了,刑家的夜宴你真不去?還能見到聲名鵲起的少年將軍喔!”
梁國左將軍風立晚在年后進城,拜會本家。
這是他們幾日之前接到的消息,今夜刑家就要宴請風立晚,刑天宥誠邀燕三郎出席。這出于好心,想替他牽個線搭個橋,讓他也認識一下這位少年將軍。
梁國的戰亂,即便是數百里開外的春明城也能聽聞,而風立晚的名氣又隨著梁國戰局的變化而擴開。這次他來尋宗拜本,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都是議論紛紛,在春明城保持了很高的熱度。
可想而知,這位風云人物接到的邀請大概不計其數。刑家能占到一個晚上,已不容易。
燕三郎抬頭,見她眸光流轉,笑意盈盈,也是報以一笑:“不去。”
“為何?”千歲慫恿他,“現在整個春明城都在議論風將軍的到來,你不去混個面熟跟緊潮流,以后跟旁人都沒有談資。”
在上流圈子,“談資”可是很重要的本錢。
燕三郎側了側頭,眼里有了然的光:“你又想給木鈴鐺換主人了?”
“誰說的?”千歲撇了撇嘴,“還不許湊個熱鬧啦?你小小年紀就清心寡欲,無趣得像七八十歲的老頭,我想出去找點樂子還不行?”
燕三郎卻看破她的模棱兩可:“真不想換主人?”
“誰有空等你這小P孩子長大?”千歲撓亂他的頭發,轉身進屋了。
哎,笑談風云的少年將軍,木鈴鐺要是有這樣的主人也不錯。可惜,臭小子不肯換!
燈籠鋪子。
“您要多少只?”趙豐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一遍。
“三十只燈籠!”黃大咧著嘴笑,“我家主人要布置湖畔的回廊。她看了你的燈籠,很滿意。”說到這里又想起千歲的要求,“上巳節前交付。”
趙豐又驚又喜,連聲應好。離上巳節還有半個月,他一天做上兩三只不成問題:“放心罷,定教你家主人滿意。”
次日傍晚,黃大就將趙豐首批制好的兩只燈籠掛到了湖畔回廊上。
廊燈給造成了漂亮的垂瓜形狀,樣式新穎,弧度圓潤,絹色柔和,在夜里綻出的光芒明亮而溫柔。就連燕三郎也不得不承認,在晚燈照亮的回廊里聽取春蟲啾鳴,很有幾分意境。
次日又到了盤賬的時間。他和刑家有過協議,要定期檢查百順源的賬目,因此和黃鶴交代過后就帶著千歲進城了。
這一去,至少是兩天。
沒有主人使喚,黃大每過一兩日就往返于燈籠鋪和春深堂之間,這么一來二去,很快和趙豐混熟了。
黃大看他手造燈籠之余,也會好奇:“你怎會盤下這家店?”
“其他店鋪都貴得很,我手里錢少。剛到春明城時身無分文,我去書局里幫人抄了小半個月的書,混了幾天飽飯,也沒攢下幾個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