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想著,他后背上突然冷汗涔涔。
篤信察轉頭吩咐下去:“去問琳瑯市集的巡衛,是不是見過這樣兩個人。”
燕三郎售與寶華閣的貨品,寶信察又讓人將它們拿出來反復查看,越看臉色越陰沉:“都是真品,并沒有造假。看來,這人是沖著我們來的。”
從前的海客在契約上造假,主要為了賣贗品。只要當場不被拆穿,事后就無從追責。這種人只為求財,又是個例,迷藏海國并不太在意。
可燕三郎拿出來的每樣東西,甭管價值高低,都是正品。那么這人做偽的目的就不是求財了,若非生性實在謹慎,就是另有算計。
“所有東西都選擇了賣斷,而非分成。”篤信察看了一眼就道,“他不會再來了。”這倒不奇怪。
這時寶信察找來的異士趕到,在燕三郎出售的物件和指印上滴了些藥水,開始施法。
眾人一時安靜。
過了小半刻鐘,這名異士才搖了搖頭:“抱歉,這些東西原有的痕跡和烙印都被清除,就算用神通也追蹤不到原主了。能辦到這一點,了不起!”他再指了指紅印,“至于這個更沒法子了,原本大概被封在瓶中,不接觸物主。”
寶信察點了點頭,讓他下去。
又過小半個時辰,伙計帶著兩名巡衛過來了。今日在琳瑯市集當班的巡衛有七名,這兩個成了目擊者。
篤信察急不可耐:“你見過那兩人?”
“的確見過兩人并排前行,一個少年,一個美人。”緊接著他們描述兩人外貌,與鑒定師所說果然很像。美人真是讓人印象深刻啊。
“你們見到這兩人往哪個方向去了?”
兩個巡衛,一個在北街巡邏時遇見,當時這兩人與他擦肩而過,看方向是往北去的。
“北邊。”寶信察眼中殺機暗涌。北街再往北,那就出了無憂谷,往圣殿方向了。從時間、從方位來說,都能對得上。“他們果然想打探禁地!”
篤信察問另一名巡衛:“你呢?”
“我見到他們已是午飯以后了。在南街。”
也即是說,這兩人從北邊折返,還去琳瑯市集上不慌不忙走了一圈才回朱仙樓。
是膽子太大,還是不把他們這些信察放在眼里?
寶信察沉著臉,讓巡衛從今往后加強搜查,“但有相似,立刻來報”!
滿市集也不知道有多少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鑒定師的形容不足為抓捕依據;可是身邊再跟一個大美人,那就比較少見了。
他不忘多補充一句:“如有發現,仔細跟好,不要貿然在市集動手!”若在眾目睽睽之下抓人,難免引來旁人質疑。畢竟所有海客都是穿黑袍戴面罩,巡衛靠什么來辨認抓捕?
真視之水的秘密一直保存得很好,一旦被揭穿,迷藏國會有大麻煩。
任務安排完了,兩位信察返回寶華閣。
寶信察進了靜室關好門,才對篤信察道:“你說,這兩人會不會跟他有關?”
“他?”篤信察一時沒反應過來。
“按理說,他這趟也該從人間返回,否則就要死在外頭了。”寶信察繼續道,“但他到現在還未露面呢。”
篤信察的眼神,一下變得陰冷。他很清楚寶信察說的是誰:“有理。他始終不曾露面,說不定找了這兩人來當幫手。”
“他為什么不回圣殿不露面?”寶信察搖頭,“所有人都必須回到圣殿,方得始終。”
篤信察不吭聲。寶信察看他臉色,也明白幾分。
“換句話說,逮住這兩人就能把他揪出來。”他呼出一口氣,沒忽略篤信察眼中露出的急切,“他上次離開只有十五歲,就算這次能回到迷藏,也該是七八十歲的老人。這樣的目標在無憂谷不難找吧?”
“我們不知他面貌。”篤信察沒好氣道,“神使早就命專人在迷途島入口記錄,這次進入迷藏的老者有二百零七人。朱仙樓那里已經在排查,但要做得隱蔽,不能教海客察覺。這事兒并不易辦。”
“他在外頭待了六十年,迷藏已經天翻地覆。”寶信察望著他,“你猜,他會怎做?”
“我們怎么猜都無意義,這是神使大人該煩心的問題。”篤信察冷冷道,“就我而言,我覺得大可不必著急。等霧墻關閉、海客走光,他也就被曝露出來了。”
“神使莫不是怕他先下手為強?”寶信察揣度道,“他才離開了五年,在這里還有一些……”他斟酌一下用語,“老朋友,能幫上他的忙。”
“嗯。”篤信察忽然道,“其實還有一個可能,他找了這里的平民而非那對男女來做幫手,那就幾乎無法追查了。你知道的,他耕耘多年,在民間累積的威望遠非你我能比。”
寶信察也覺有理,沉吟許久才問:“對了,他上一次離開迷藏時用的是什么身份?”
“是個大富商的獨子。”篤信察沉沉道,“好似姓莊。”
接下去一整天,篤信察都在等待巡衛的報告。
琳瑯市集所有巡衛都接到上諭,打起精神瞪大眼睛尋找上頭交代的兩個目標。
然而,一無所獲。
直到第二個晚上,篤信察望著依舊熙攘的人群暗中嘆氣。那兩人也實在警惕,竟然連琳瑯市集都不來了。
可見,他們早知道巡衛和信察們可以隔著面具看清海客的真面目。不過聯想到他們興許與姓莊的暗中勾結,知道這等秘辛也不稀奇。
篤信察心頭暗怒,為了一己之利,竟然將此等大事泄露給外人知曉,姓莊的當真可殺!
他也把主意打去朱仙樓,可是一轉念就放棄了。按理說那里的下人對客人最是了解,尤其是駐院侍從一客一隨,還要與海客行最親密之事。不過侍從數量龐大、地位低下,迷藏國不敢讓其使用真視之水,唯恐人多口雜,走漏了這個天大秘密。
所以這些侍從看不見海客的真面目,也就不能替神使分憂了。
轉眼又過了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