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通陰陽的身體,隨便一滴血都是好寶貝。用上這樣的血做媒介,再輔以靈力,不過吹灰之力,對方便顯了形。
長發翻飛,紅衣獵獵,明明只剩一個半透明的影子,卻目露兇光,充滿敵意。
“居然是個喪靈。”
影子都已經淺薄成這樣,少說死了得有個把月了吧?
寧姒打量著她的面容,眉目如畫,姣姣如月,正值豆蔻年華。
她一下就想起阿虞昨晚說的,和趙亭年紀相仿,月前突然與野男人私奔出府的紅玉姑娘。
被束之高閣的姑娘,跟野男人私奔,這事情本就蹊蹺得很。相比之下,寧姒覺得她已經死了的可能性還更大。
意外,或是人為。
她試探著喚了一聲:“紅玉?”
紅衣喪靈聞言,眼神明顯一滯。
對了,她就是紅玉。
紅玉飄在水面上,眼睛死死的盯著寧姒,一動不動。
她死的時間太久,又一遍遍經歷血孽折磨,意識殘留已經十分薄弱。聽到自己的名字能做出一點反應,已經算寧姒運氣好。
寧姒繼續叫她:“紅玉,來我這里,我可以幫你。”
中間隔著三四米的距離,寧姒盤算著先把她招過來,使個定靈決,再進入識海探一探她的死因。
但是,意識薄弱的喪靈很難溝通。又不能像喚小狗一樣,拿出根骨頭,對方就會憑著本能跑過來叼。
既然不能當成小狗,她也沒有骨頭,那就先權且當成人試試看,從打招呼開始。
“紅玉!”
寧姒伏在石橋欄桿上,開始打招呼。
“你在這里做什么呀?你死了多久了?怎么會變成喪靈呢?很痛苦吧,讓我幫你好嗎?”
……好吧,果然是沒辦法當成人來對待的。
風夾著她的聲音送到湖邊,小紅小綠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完了,果然被三小姐撞上了,怎么辦怎么辦?
接著,她們更是看到寧姒往欄桿外探出身子,像是要往水里投。兩人叫了幾聲三小姐,又不敢過去,最后狼嚎鬼叫的找人去了。
什么毛病?
寧姒收回余光,伸出手繼續召喚水中的紅衣喪靈:“紅玉,過來!”
阿虞在睡夢中被喜寶一把扯起來。
“不好了,趙家的人說小姐沉水了。”
沉水?
還沒反應過來,趙家的人就把渾身濕透的寧姒給送過來了。趙老爺和管家都在后面跟著,一副擔憂焦急的模樣。
“快,快給三小姐擦干更衣。你們幾個,趕緊去請大夫。小綠,快去煮姜湯。”
吩咐完畢,里間要換衣裳,這才招呼閑雜人等退到屋外。
“哎呀,這叫什么事啊……三小姐好心前來吊喪,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么跟寧家交代啊。”
“老爺莫急,肚子里的水都吐出來了,不會有事的。就算寧家要追究,也是三小姐自己去的湖邊,失足落水,與咱們沒關系。”
“混賬,怎么說話的?”
趙亭呵住管家,拱手向一旁的阿虞致歉:“下人有口無心,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阿虞打著哈欠,將臉一扭:“趙老爺多慮了,誰會在意狗叫呢!”
管家挨了罵,一張臉黑得能擠出墨汁來。
都說打狗還看主人面,雖說阿虞罵的是管家,打的卻是趙老爺的臉。
趙老爺沒了好臉色,收笑厲道:“哼,我知道姑娘武藝高強,但還請言詞斟酌,莫壞了貴府的好名聲。”
說罷,一甩衣袖揚長而去。
管家也擺出姿態,出言警告:“看好你家小姐,要是再落了水,恐怕就沒這么好運氣了。”
阿虞置若罔聞,笑得不懷好意:“哎,我說,你頭上的糖葫蘆怎么弄掉的?”
“你……”
管家咬咬牙,追自家老爺去。
出了西廂,趙老爺返回靈堂,和兒子的遺體說話。
將一切外界干擾隔離在靈堂外,他現在就是一個父親,一個剛失去兒子的父親。
“亭兒,你放心,你的愿望,為父一定會替你達成。在生得不到,就讓她到下面去陪你。”
“小姐!”
換過衣服,喂過姜湯,寧姒躺在床上,喜寶拉著她的手放聲大哭。
“小姐,你快醒醒。大小姐還沒找到,要是你也有個好歹,叫喜寶怎么辦才好……”
阿虞緊著眉頭掏耳朵,實在聽不下去了,只得打斷她:“行了行了,別哭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這兒也死人了呢!”
“你……你怎么這樣,小姐都……”
話沒說完,嘴巴就被捂住了。喜寶不可思議的回頭,看到寧姒沖她比劃了兩下。
捂在嘴上的手拿開,喜寶不確定的繼續說:“小姐都這樣了,你還說風涼話。”
寧姒沖她豎起大拇指,示意繼續。
喜寶繼續哭嚎,只是從床邊轉移到桌邊。
阿虞坐到床沿:“快說,到底怎么回事?他們說你落水……”
寧姒擺擺手:“我自己跳下去的。”
“你……”
阿虞不知道該作何評價。
雖然天氣轉暖,入水卻涼,這人沒事往水里跳,怕是有病吧。
寧姒并不理會她的怪異眼神,直接說道:“我要見你們主子。”
“為什么?”
“因為,我們得重新談談合作的問題了。”
阿虞的辦事效率相當高,不過蹲個坑的工夫,人就到了。
喜寶被她支到街上去買釀豆腐,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屋里就剩三人:寧姒,阿虞,‘黑鬼’。
“我說這位仁兄,既然是要談合作,咱們有點誠意好不好?”
“比如?”
簡端兩個音節,寧姒一下就認出來了。
冰山男。
他居然是阿虞一伙的主子,寧姒還以為他和阿虞阿習一樣受命于人。
“比如露個臉啊!”寧姒用手撐著頭靠在桌上,坐等‘黑鬼’揭面。
“你可想好了?見我,對你沒好處。”
寧姒不為所動:“有沒有好處,你說了不算吧?”
她今天吃了秤砣鐵了心,一定要看看這個‘黑鬼’長了幾只眼。
好半晌,沒人說話沒人動。寧姒打算起身離座,以表達自己的堅決態度。
起身離座只進行到一半,蒙面巾已被拉下。
寧姒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對面的男子很年輕,像才十來歲,最大也就是二十出頭。
長得真真是好看,無論眉目還是輪廓,都精致得堪稱完美。特別右眼角一顆細痣,畫龍點睛般,將一張俊得過分的臉綴上一絲冰寒。
最讓人從皮冷到骨,再冷到心的,還是要數那雙眼睛。
好看是好看,卻叫人不敢看。
“得,果然是一塊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