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浩元這是要把林璋的死給蓋過去。
寧姒卻是拿不準他給她看卷宗的用意。
他已經知道殺害林璋的兇手是她,所以費了這樣一番周折幫忙掩飾,還是單純的想告訴她,傷害她姐姐的人已經伏誅?
寧姒把卷宗放回原位,不再理會。
不管是哪種可能,于她而言都沒有多大意義。哪怕殺人罪行敗露,許浩元要抓她伏法認罪,她也不會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有仇報仇,有恩報恩,她向來都是這么恩怨分明。
許浩元掐準時間回來,散了官威,如兄長一般關切的問及寧姒之后的打算。
或許因為寧溪的關系,寧姒并不反感他的關心。
如果不是殺千刀的林璋出來攪和一通,興許寧溪已經跟許浩元修成正果,她還得改口叫他一聲姐夫。
思及此處,寧姒免不了心下哀戚,語氣已不似之前那般生硬。
“我想離開這里,去看看其他地方的風景。只有這樣,才能忘記那些不美好的過去。”
寧姒為遠行找了個理所當然的借口。
雖說當下燕晉結盟,兩國互通,但是這種盟友關系能維持到何時,誰也說不準。
若是直言去晉國,恐怕會遭到許浩元的反對。解釋什么的太麻煩,瞞著他是最好的辦法。
一個失親,一個失愛,很容易就產生共鳴。許浩元雙手掩面,陷入痛苦回憶。
好半晌,他才把手拿開,眼眶紅紅的,聲音悶悶的:“離開也好,我也是這么想的。”
許浩元不慕權勢,自請外放。到了豫州,造福一方,深受百姓愛戴,美譽早已傳至燕京。
想他當年金榜題名,狀元及第,后得右相周冀賞識,納為門生。
右相早已請旨,讓他奔赴燕京任簽書樞密院事,官居從二品。他以地方要務亟待處理為由,一拖再拖,實際就是因為寧溪,才沒有上京赴任。
如今,寧溪已去,曾經舍不下的故里已經成了傷心之地。他心生去意,已回信右相,定下動身赴任之期。
對此,寧姒沒什么好說的。逝者已逝,活著的人還得繼續往前走,不能因為許浩元沒有殉情,就否定他對寧溪的一片真心。
只是寧姒沒有想到,許浩元居然會邀她一同前往燕京。
“你姐姐去了,寧家人也不見蹤影。你小小年紀,不諳世事,不能沒人照應。三小姐若是不棄,可隨我一同入京。我年長于你,你我二人便以兄妹相稱,我許浩元雖無大勢,卻也不會讓人欺你孤苦無依。”
許浩元一片赤忱,寧姒卻是聽笑了。
“與你同去?到了燕京,一同住衙門里嗎?”
寧姒并未譏諷,而是就事論事。
許浩元道:“這個無需擔心。我雖寒門出身,無萬貫家財,為官多年積攢俸祿,也算有些積蓄。到了燕京,咱們可以置一處宅子,以做安身。再過兩年,為你尋一戶好人家,也好叫你姐姐九泉之下能夠安心。”
許浩元沒說,這些錢是攢來取寧溪用的。
寧姒聽完,鼻子有些酸酸的。
燕京是肯定不能去的,她還要去晉國的天機院學靈術呢!
但是許浩元這個兄長,寧姒認下了。不求依靠他什么,只是不想駁了人家一片好心,只是想讓姐姐放心。
她知道,姐姐最不想看到她孤苦無依。
二人定下約定,許浩元先上京赴任,待她游歷四方歸來,必去與他相聚。
她不可能一輩子待在天機院,總會有學成離院的一天。這樣一來,就算離開了天機院,她也不至于沒有地方去。
反正寧家那個宅子,她是不想回去了。
結為兄妹,關系驟然拉近,寧姒多少有些不適應。許浩元卻很坦然,在他心里,本就一直把寧溪的妹妹當成自己妹妹,只是之前沒有接觸過罷了。
到了正午飯點兒,許浩元留寧姒用飯,寧姒婉拒了。
離開衙門前,她告訴這位新晉義兄,不用再為吃心妖邪的事而煩惱,這件事很快就能得到解決。
許浩元甚至都沒問為什么,就像他絕口未提寧姒為何會被妖邪追殺的事一樣。
難得糊涂,不是每一件事都要刨根問底。
自他見到寧姒的第一眼,就覺得這個姑娘與眾不同。到底有何不同,這與他無關,只要她是寧溪的妹妹,他便會無條件的護她。
離開府衙,寧姒帶著喜寶、郭老四隨便找了一家酒樓,草草用了午飯,再驅車前往城東正清觀。
正清觀大門緊閉,旁邊一處公示牌上貼著告示,說玄垠道長正在閉關修煉,以期早日驅除妖邪,還百姓太平安樂。
觀廟謝客,怪不得老百姓會跑去衙門口求知府大人降妖除魔!
馬車停在山門外,寧姒和喜寶上前叫門。
寧姒自稱丁以,城西寶家人。玄垠道長曾治好她的腿疾,特來拜謝。
道童掃了一眼喜寶手中捧著的錦盒,甚至都沒通稟,就直接把人迎了進去。
他還能不知道觀主的心思?只要不是來求他抓食心妖邪的,只要是帶著禮來的,都可一見。
玄垠正在房里睡大覺,聽見門外道童和離丘說話,立馬翻身坐起來。
“離丘,有客上門,還不來伺候師父更衣?”
雖然塑金身的銀子已經攢夠了,但錢這玩意兒,又有誰會嫌多?
來到會客正廳,一看到下方悠哉喝茶的某人,玄垠的臉瞬間黑下來。
“她說她是誰?”
離丘照實回答:“小師弟說她叫丁以,城西寶家人,來感謝師父曾治好她的腿疾。”
寶丁以,什么鬼名字。
離丘瞄一眼寧姒,暗道:這分明就是寧家三小姐。
玄垠的嘴臉狠狠的抽了抽。
丁以,寶家人,腿疾……
丁加寶蓋就是寧,以字添女首就是姒,人家說得明明白白,她是寧姒。
都怪他被重金吸引,現在露了面,想不見都不行了。
玄垠不情不愿的走過去,板著臉問:“你來做什么?”
這丫頭,雖然頂著仙女一樣的面容,卻不是個善茬兒,每次遇到她都沒好事。
第一次在趙家,砸了他的招牌,襯托他無能。
第二次在死胡同,大變活人變出個蒙面男子,一手刀劈在他后頸,疼了好幾天。
第三次在寧家,給她治腿。雖然那次撈了一筆,但那點小恩小惠,根本彌補不了她給他帶來的傷害。
尤其前兩天在正陽街,她一句話就讓他變成兇靈的攻擊目標。要不是他溜得快,說不定就交代在那兒了。
所以,玄垠是一千個一萬個不愿意,再見到寧姒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