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王帶著人馬趕到時,碼頭上繁忙依舊,裝船的,扛包的絡繹不絕。
彭城王一聲令下,親衛立刻將人群驅趕聚集,接著開始搜船。然而哪怕將碼頭所有的船都搜了個遍,依舊不見檀道濟的蹤影。
彭城王怒不可遏,他沒想到自己jing心準備的圈套,連皇上都成了棋子,卻還是讓檀道濟逃脫了!
他直接命人將檀承伯推到碼頭的棧橋上,舉著手中的寶劍大聲吼道:“檀道濟!本王知道你就在這附近!你若乖乖束手就擒,本王便饒你這幺子一命,如若不然,本王便將此弒君作亂的反賊就地正法!”
檀承伯嚇尿了,他撕心裂肺地喊著:“冤枉啊!冤枉啊!下官冤枉!下官只是偶爾同太子飲酒戲耍,從未唆使太子弒君啊!爹!爹!兒冤枉!您救救兒啊!救救兒啊!”
跟著同來的蔣氏此時早已蓬頭垢面,她沖過來緊緊抱住兒子,絕望地邊喊邊四處張望,“將軍!將軍您在哪兒?!您快出來!救救咱們的兒啊!他是被冤枉的!他真的是被冤枉的!您快出來同彭城王解釋,放了吾兒啊!”
碼頭上的人看到這一幕,都不忍心地低下頭,眾人心中疑竇重重。
檀道濟好歹是朝中重臣,便是要治罪,也該由羽林軍或是禁軍來抓人。可任誰看了,彭城王這一隊都是王府的親兵,且這架勢顯然不是來抓人的。
人群由于不安,開始隱隱騷動起來。。
彭城王眼見四周毫無動靜,一心求成的焦急和錯失一步的惱怒讓他失去了僅剩的耐心。他下馬直接踹開了蔣氏,一腳將檀承伯的腦袋踩在地上,高喝道:“檀道濟!本王只數十聲,你若再不獻身,便等著給你的兒子收尸吧!”
“十!九!八!七!”
“爹!爹您救我!救我啊爹!”
“將軍!將軍您快出來啊!”
“六!五!四!三!”
“爹!我不想死啊爹!您救救孩兒啊!兒是冤枉的啊!爹——!”
“二!一——!”
“噗呲”一聲,血柱噴涌,一顆腦袋咕嚕嚕地在棧橋的木板上滾了幾下,“撲通”一聲掉進河水里,沉了。
蔣氏白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在場的人都愣住了,檀承伯再怎么不濟也是檀家的子嗣,又涉及太子,彭城王居然連審都沒審,就這么給殺了?!
就連彭城王自己似乎也沒想到他會真的下手。
他看著那具沒了腦袋的尸體呆了半晌,隨后一抹臉上被噴濺的鮮血,失心瘋一般大吼著下令道:“搜城!通知禁軍,挨家挨戶,一處也不能放過!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將檀道濟給本王找出來!”
而此時的檀道濟,早被打暈了裝在竹筐里,被檀植和檀粲用板車推著朝城邊一路狂奔。
檀粲一面看著前面帶路的子墨,一面忍不住嘀咕道:“這子墨下手也太黑了。居然一掌就給咱爹劈暈了。咱爹這歲數,可別給劈出個好歹來。”
檀植瞪了一眼二弟,“閉上你的嘴,趕緊推!”
其實兩兄弟都清楚,若不將檀道濟劈暈了,他十有八九會沖出去救檀承伯。再不孝的子孫也是自己的親兒子,總不能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幸好檀承伯那幾聲喊冤引起了一點騷動,這才讓他們趁亂混出碼頭。
然而此刻,他們誰也顧不上檀承伯的死活。盡管已經出了碼頭,可這建康城已經被封死,若不趕緊找個安身之所,他們所有人怕是都在劫難逃。
同行的朱圓圓大約也想到了這一點,對身旁的行者們道:“若遇不測,請兩位前輩先護住檀大將軍的平安。”
兩位行者面露難色,一人道:“便是你有什么閃失,樓主也不會無動于衷啊。”
另一人道:“如今行者樓和救世軍全靠朱家支撐,若以天道得失為先,也應當先護你周全才對。”
前面幾步的檀植聽見了,回頭道:“若以兩位前輩合力……再加上子墨,可能同時護住我父親同朱女郎?”
兩位行者同時掃了一眼不遠處高大的建康城墻,沒有答話。
眾人隨之也都沉默下來,跟著子墨七拐八拐,終于到了一處破舊的作坊里。
子墨先行進入,確認里面沒人,才招手讓眾人進來,躲進了地窖里。
朱圓圓眼尖地掃了那作坊里面一眼,當下便驚愕地道:“這里!難不成是嬴家的假幣作坊?!”
子墨此時也不避諱了,點頭道:“沒錯。這里已經歸彭城王所有。他為了掩人耳目,是絕不會派人搜查這里的。我在上面守著,無論發生何事,你們都不要出來。”
墨曜此時開口道:“一直躲著也不是辦法,彭城王沒見過婢子。婢子先去各處打探,看看有沒有出城的法子。”
眾人相互看了一眼,沖墨曜點點頭。朱圓圓忍不住叮囑道:“切記小心行事。千萬別連你也暴露了。”
墨曜沖朱圓圓笑笑,又去看了子墨一眼,這才一貓身鉆出了地窖。
這一躲便是七日。
期間的確有禁軍搜索到這作坊附近,可但凡見了子墨的腰牌,都立刻退去。墨曜也回來過一次,告知眾人檀承伯的死訊。
“太子也薨了。據說是畏罪在東宮懸梁自盡。皇上得知后,悲憤之下,一病不起。如今整個朝局都在彭城王的掌控之中,盡管眾多大臣都覺得太子下蠱一事與檀家無關,可眼下誰也不敢忤逆了彭城王。”
子墨除了最初的那天,后面便鮮少開口講話,此時也皺眉道:“這幾日風聲緊,所以作坊里才一直沒人。待過幾日,工匠們都回來了,這地窖怕是藏不住人。”
朱圓圓卻道:“建康不可能一直封城。建康城內人口眾多,米鋪的米糧存貨雖夠一月,可新鮮菜蔬,生肉,每日都要從城外運進來。就連泔水車,也要每日運出城。便是百姓忍得了,城里的達官顯貴也忍不了。只要建康城門一開,我們便有脫身的機會。”
墨曜立刻道:“婢子去多找些板車和箱籠,到時從四門同時出城,你們借機混出城去。”
從始至終,檀道濟都未發一言。
檀植理解父親的喪子之痛,卻也只能寬慰道:“承伯雖然偶有頑劣,但我信他做不出唆使太子之事。待咱們平安脫困,定能為他洗刷冤屈。”
回想起幺子在碼頭最后的哭喊,一向堅韌的檀道濟流出兩行濁淚,“彭城王為了皇位,竟然如此草菅人命……自毀長城,他這是自毀長城,要斷送江山啊……”
檀粲見父親當真傷心欲絕,也幫著勸道:“爹您想想,皇上雖病重,可好歹還活著。只要咱們治好了皇上,那皇位還有彭城王什么事兒?!”
檀植雖氣二弟說話不過腦子,哪壺不開提哪壺。可眼下也只能先用這個念頭吊著檀道濟的jing神,不然他哀痛之下,怕是真要病倒了。
“二弟說的沒錯,如今咱們進不了宮,便是進了宮,死無對證,皇上也不會輕易信咱們。不如先想辦法出城,之后請回神醫,皇上自然就能相信檀家的忠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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