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郎怎么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如今地步。
誰會想到宮中的皇子竟然都都是假的?且皇上并不是讓七皇子來救駕,而是選擇禪位給了七皇子。
更加出乎他意料的是,皇上和七皇子最后的倚仗,竟是檀道濟能帶兵平叛。
他瞞著檀邀雨的盤算顯得如此多此一舉。想要檀家效力,又怎么可能繞得開檀邀雨?
七皇子則是滿臉的不知所措。他從未想過稱帝,不然也不會自抑多年。此時突如其來的詔書,讓他憂心皇兄安危之余,又十分懷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勝任這一朝之主。。
房中四人此時各有心事,最輕松的大約是袁郎君,見王五郎與七皇子都沉默不語,而謝貴妃又只顧著哭,便主動開口詢問:“此時該如何是好?”
還不待兩人答他,門口就響起了敲門聲。
王五郎大約也猜到了來人是誰,一開門果然見到秦忠志那張笑得見眉不見眼的臉。
秦忠志也沒進屋,只向里面掃了一眼便作揖道:“幾位該敘的話也都說得差不多了吧?若無他事,還請隨在下往滿翠樓走一趟。謝郎君和小公主已在樓中等候幾位了。”
謝貴妃一聽這話便慌了,“你們將本宮女兒如何了?!”
秦忠志面色不變,不慌不忙地答道:“謝貴妃莫急,公主身份特殊。外臣將她帶入樓中也是為了更好地保護她。謝郎君此時也陪在公主身側照料,并無不妥。”
謝貴妃顯然不信,急著就要出門道:“本宮要見公主!”
秦忠志點頭,“自然可以。如外臣方才所言,我等并無要挾之意。所以特來請幾位過去。檀將軍此時也在樓中等候七皇子。”
王五郎嘆了口氣,“看來秦相早就算到了今日。”
秦忠志搖頭,“是也不是。我等雖早知皇嗣有假,卻不確定宋皇能查出真相。照我等起初的推算,宋皇會與彭城王相互妥協,立一位皇嗣為帝,而彭城王監國。小皇帝雖是傀儡,可對宋皇而言,
卻有了事后翻盤的機會。直到看到小公主,我等才確信宋皇怕是已得知實情。”
七皇子小心翼翼地卷起秘詔裹在懷中,
“走吧,
無論結果如何,
我都該去面見檀將軍。”
幾人跟著秦忠志下山,王五郎悻悻問道:“秦相何時知道他們三人在我的車隊中?”
秦忠志故作神秘道,
“也不過是猜測。”
他自然不會說仇池附近早就遍布眼線,從王五郎的隊伍原地停留一夜時,秦忠志就已經對他們起了疑心。
王五郎此時倒生出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心態,
反正他也不是仇池的臣子,藏有私心也是人之常情。
秦忠志自然不會同他多講,一行人就這么沉默地到了滿翠樓。
入到樓內,果然如秦忠志所說,
不僅檀道濟在,行者樓的行者們也都在。公主年紀小,也不知事態嚴重,
正躺在謝惠連懷里睡的香甜,
倒是不認生。
劉義季看了看自己懷里的詔書,猶豫片刻,還是走到檀道濟面前,
出人意料地單膝跪地,
手捧詔書遞給檀道濟,
“請將軍助我!”
檀道濟側開身,先將劉義季扶起,然后看向劉義季手里的詔書,
卻遲遲不肯接過。
劉義季見狀又要跪,檀道濟忙攔住他,嘆了口氣道:“瞧七皇子這樣子,
此前的傳言怕是真的了……這詔書……”
劉義季又將詔書向前遞了遞,“皇兄的詔書上,
也有話給檀將軍,難道您不想看看嗎?”
檀道濟深深嘆了口氣,接過詔書,“也罷,
是好是壞,
總要落個結果。”
檀道濟緩緩將詔書展開,
一字一句地讀著,
看到“朕惑于讒言,有負君臣之義”時,檀道濟眼圈一紅,后又讀到“朕已查明,太子一事卻與檀家無關。天家失儲,檀家喪子,朕之心戚戚,哀同檀卿……”
悲傷之下,檀道濟手都抖了起來……
劉義季開口道:“皇兄已為檀家正名,那些潑在大將軍身上的臟污已經洗清了。”
檀道濟重重點了下頭,朝南抱拳道:“臣謝皇上明察秋毫!”
劉義季道:“如今朝中奸臣當道,皇兄危在旦夕,還望檀將軍能不計前嫌,救朝局于水火,赦萬民于災禍!”
若是放在以前,此事檀道濟當仁不讓,可如今一番逃亡后,幺子慘死,獨女如今還在他國與敵人周旋,檀道濟一年近半百之人,斗志也漸漸消磨了下去。
劉義季也知道,皇室欠檀家許多,若是此事還有別的選擇,他也不愿再強迫這位老將軍。
劉義季坦誠道:“皇兄雖給了我秘詔,卻無兵符。京中禁軍三萬,除非有湖陸軍相助,否則光靠石頭城的駐軍則遠不敵禁軍。而湖陸軍向來以您馬首是瞻,還請大將軍助我。事成之后,我定如皇兄秘詔所言,封檀家為異姓王,將青州設為檀家的屬地!”
不得不說,劉義隆這次是謀算得深遠。先是為檀家正名,隨后又以異姓王打消檀家“兔死狗烹”的顧慮。只可惜他不知道,檀道濟的顧慮遠不止這些。
“容臣且問一句,七皇子可有信心做這一國之君?七皇子在建康時,鮮少問及政事。唯一一次參與朝政,便是與彭城王共同徹查宗親貪腐一事。若臣猜的不錯,當時應當是有嬴風在幫著你。可即便如此,你在徹查時依舊被彭城王壓過一頭。”
檀道濟將手中的秘詔小心卷好,捧還給劉義季,“所謂皇位,并不只是這一紙詔書,還有無數的將士要為此犧牲,他們的性命您可有膽量承受?便是您順利登基,朝中諸事繁多,對皇上來說最不起眼的小事,都有可能是百姓天塌下來的大事。您閑散慣了,可有能力撐得起一朝天下?”
劉義季沒想到,檀道濟的顧慮竟不是檀家的結局如何,而是檀家扶上去的,會不會是一位稱職的天子?
劉義季傻傻地站在原地,因為他不敢打這個包票。
盡管他的確是為了皇兄的帝位穩固,刻意自抑多年。可即便是他沒有故作閑散,他就真的能做一位勤政的明君嗎?
皇兄那么才智卓絕的人,都被皇位拖累到如今的局面,他哪來的勇氣能拍著胸脯說,他會比皇兄做得更好?
檀道濟見狀,嘆了口氣搖頭道:“看來七皇子并沒有思慮清楚,此事還是容后再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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