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堂歸

第一百零六章 包氏跑了

衛宗鏞有些急切,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居然這么盼著包氏快死。

他在屋子里來回踱步,心里埋怨衛升辦事怎么這么拖拉。

柳姨娘嬌麗的眉眼里也染上了幾分焦急,盡管她拼命壓抑著,卻還是泄露出幾分來,讓她看上去格外的脆弱。

衛升拖著渾身濕透的春草前來稟告:“老爺,姨娘,夫……包氏不見了!”

他的話音剛落,天上一個驚雷滾過,衛宗鏞和柳姨娘都因為震驚而站了起來。

柳姨娘臉色慘白,一雙眼睛卻格外亮。

衛宗鏞喃喃罵道:“這個賤人!她居然敢私逃!”

“衛忠呢?”柳姨娘問。

“他還在那關著,”衛升道:“我剛才還去看了。”

“這毒婦一向心狠,”衛宗鏞氣哼哼的說:“為了自己活命,連奸夫都不顧了。”

又一個炸雷轟隆隆地滾過頭頂,衛宗鏞似乎受了感染,狠狠的把手中的一只建窯滴油盞砸在地上。

茶盞四分五裂,衛宗鏞瞪著一雙蛤蟆眼,像一只氣得臌脹的怒蛙。

“還在這傻站著干嘛?趁天沒亮趕快給我找!找到就地弄死她!”衛宗鏞跳腳道。

“老爺不用那么費事,我自己回來了。”一道聲音從外傳來。

屋里的人都悚然望去,包氏款款而至,跟在她身邊的是衛宜宓,母女倆撐著一把大傘,但裙裾和袖子卻都已經淋濕。

在她們身后,跟著十幾個壯漢,是田莊上的佃戶,都穿著蓑衣戴著斗笠。

“你躲到哪里去了?!”在包氏出現的一瞬間,衛宗鏞有些不受控制的心虛,這是包氏多年積威對他的影響,但他很快就恢復正常,開始大聲質問包氏。

“叫下人們都出去,”包氏不為所動,看著衛宗鏞道:“老爺,我出府并不是私逃,而是為了能給你一個交代。”

衛宗鏞當然不相信她的話,但還是叫下人們都出去了。

他還要臉,一會兒要是吵嚷起來,不知道又會扯出什么丟人的事。

“我看你出去不是為了給老爺一個交代,而是去搬救兵了吧?”柳姨娘看著包氏,臉上盡是嘲諷。

“你要非這么說,我也不反對。”包氏神色從容,她看向柳姨娘的眼神并沒有多么憤恨,反倒帶著幾絲憐憫。

“我女兒被你害死,可為了維護老爺的顏面,我寧愿不去報官。”柳姨娘幽幽說道:“你若是還有良心,就自行了斷了吧!我們會給你留一個干凈的名聲。”

“柳映貞,這么多年我真是看錯了你,”包氏這語氣像是在嘲諷柳姨娘也像是在自嘲:“你平時裝作心直口快、胸無城府,原來是瞞人耳目,圖謀大計。”

“你到了這個時候還胡亂攀咬,我也真是佩服,”柳姨娘還擊道:“隨你怎么說吧!我不會和一個將死之人一般見識的。”

衛宗鏞坐在那里看著自己的妻妾唇槍舌劍互相攻訐,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老爺,我出去不過是去找人了,絕不是逃跑。”包氏把臉轉過來對著衛宗鏞說:“老爺在給我定罪之前不妨見見幾個人。”

衛宗鏞目光沉沉的看著她,半晌才開口道:“那就見見吧!”

“國媽媽,把孩子抱上來。”包氏高聲說道。

守在門口的那些佃戶向兩邊閃開,國媽媽抱著個三四歲大的孩子走了進來。

是個小女孩,穿著粗葛布的褲褂,打著赤腳,一看就是個窮人家的孩子。

“你抱個小孩子來干嘛?她是誰家的孩子?”衛宗鏞疑惑而惱怒,因為他不知道包氏要干什么,只覺得自己像猴一樣被耍弄。

包氏依舊和顏悅色的,笑著問他:“你看這孩子長得好看嗎?”

衛宗鏞沒好氣的細看了看,這小女孩雖然穿的破破爛爛,但的確很漂亮,尤其是那雙大眼睛,里面蓄滿了淚水,像是兩汪清泉。

“柳姨娘,你覺得呢?”包氏笑吟吟地問柳姨娘。

不同于衛宗鏞的疑惑,柳姨娘的臉色比先前還要白,整個人像一只被夾住尾巴的貓,她這樣的反應讓衛宗鏞大感意外。

包氏則笑得很舒心,低下頭理了理衣袖,優雅地坐下,還喝了口茶。

“這孩子可大有來歷,我冒著大雨趕了上百里路,真是奔波得夠嗆。”包氏的聲音比以往都要溫柔:“柳姨娘,是你說還是我說?”

柳姨娘像是被捏住了七寸的美女蛇,嬌軀顫抖的厲害,但卻一言不發。

衛宗鏞內心無比煩躁,他覺得這一妻一妾互打啞謎,根本就是在愚弄自己,因為她們彼此一定是心知肚明的。

“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衛宗鏞吼叫道:“你們誰能給我說清楚?!”

柳姨娘咬住嘴唇,一個字也不肯說。

包氏知道衛宗鏞此時已經暴怒了,于是說道:“老爺,你看這孩子不覺得眼熟嗎?”

她這么一說,衛宗鏞又把視線轉向了國媽媽懷里的孩子,大約是因為包氏的話,他開始覺得這孩子很像一個人。

答案像鬼影一樣從心底冒出頭來,衛宗鏞不敢相信。

“這孩子很像宜寶吧?”包氏含笑問道:“我第一眼看她的時候就覺得特別像。”

“你從哪兒找到這孩子的?”衛宗鏞沉聲問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爺,你還記得穩婆劉媽媽嗎?”包氏問道:“就是給宜寶和康安接生的那個。”

衛宗鏞沒說話,他對這個人還有恍惚的印象,他并不關心是哪個穩婆接的生,他只在意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當年柳氏生衛康安的時候,他們都去皇陵給宋太妃送喪,并未在家。

衛康安七個月就早產了,雖然瘦小但卻很健康。

衛宗鏞也算老來得子,欣喜異常。

他記得自己還特意賞了那個接生婆二十兩銀子。

“把劉媽媽叫上來吧!”包氏柔聲吩咐:“讓她來仔細說說。”

劉媽媽并不是京城人,她大約十年前從老家逃荒過來的。

她從年輕的時候就跟著她婆婆做些收生接產的事,到了京城為了糊口,只能重操舊業。

偶然的機會,柳姨娘認識了她,并且知道她和自己是老鄉,對她比較親厚,衛宜寶和衛康安都是她接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