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堂歸

第566章 踏腳石

轉眼孟春已至,春寒伴著花香浸染了衣袂,枝頭上粉粉菲菲,花開的還不算熱鬧,但很有韻致。

地上淺草茸茸,風也是軟的,京城里的人們已經開始紛紛到郊外去踏青了。

皇宮里正熱火朝天地準備太子的大婚,到處披紅掛彩,比過年還要熱鬧。

皇后娘娘連各人的請安都免了,因為每天都有許多的事要處理,眾人即便去請安,皇后也有可能不在鳳儀宮。

二皇子也被解除了禁足,畢竟在太子大婚之時他也要出席的,否則皇家面上不好看。

只是在這樣喜氣盈盈的氛圍之下,可憐的慶華公主卻消香玉殞了,死時身邊一個親人都不在。

“唉,堂堂一個公主竟如落葉一般地去了,”韋蘭琪談起慶華公主忍不住神傷:“雖然對她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可終究還是讓人意難平。”

太子大婚在即,慶華公主在這個當口去了,既不能為她辦葬禮,便只好秘而不宣,停靈在籠毓苑,要在太子大婚滿白日后才能發喪。

因為慶華公主是得天花去的,所以她的棺材里裝滿了石灰,外面漆封死。

衛宜寧也跟著嘆息了一聲,這些話她們兩個不能當著端敏郡主的面說,因為事關皇后和太子。

“雖然皇后已經下令不得妄議慶華公主得天花之事,可這件事總不能就這樣不了了之吧?”韋蘭琪略帶擔憂的說:“我現在擔心的是你,徐貴妃那頭已然動手了,這次沒有得逞,一定還有下次。”

皇后為了平息事端,只是把那個刁蟲兒趕出宮去了,她覺得這樣做一來可以震懾徐貴妃,二來也可以安撫衛宜寧,可韋蘭琪卻覺得這不過是揚湯止沸而已。

“現在宮里的確很忙,皇后娘娘顧全大局咱們應該體諒才是,”衛宜寧安撫地朝著韋蘭琪笑了笑:“你也不用過于擔心我,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淹罷了。更何況就算是皇后娘娘真的要怎樣,也一時難以撼動徐貴妃。著前朝后宮的關系盤根錯節復雜得很,稍有不慎就可能釀成大禍。”

韋蘭琪并不知道衛宜寧和丁內監有宿怨,就算是徐貴妃不對衛宜寧出手,衛宜寧也不會放過他們。

別看衛宜寧表面上不動聲色,其實這幾天夜里她每到夜深的時候都會出去尋找那個小宮女。

她思來想去總覺得籠毓苑那個小宮女有問題,但打聽著她前些日子就已經被調往他處了,至于到底去了哪里,籠毓苑里的宮女太監們也并不清楚。

“雖說背地里議論人不好,可我還是覺得那個孫大小姐的所作所為實在令人齒冷。好歹她也是慶華公主的伴讀,慶華公主剛一過世她就急不可耐地搬出去了,你猜她會投靠誰?”韋蘭琪問衛宜寧。

“還能是誰?只能是玉華公主了。”衛宜寧也實在不喜歡孫茗茗。

“我猜她會腳踩兩只船,”韋蘭琪壞壞的一笑:“做玉華公主的伴讀不過是為了名正言順的留在宮里,她真正要奉承的其實是曾麗妃。”

衛宜寧覺得韋蘭琪所言不差,孫茗茗的確是這樣打算的,就眼下的形勢來看,曾麗妃風頭更勝。孫茗茗絕不可能放著這么一棵大樹不去乘涼。

只不過韋蘭琪還是低估了孫茗茗,如今的孫茗茗可謂腳踏三只船。

除了徐貴妃和曾麗妃,還有三皇子。

因為太子要籌備大婚,所以這些日子便沒有像往常那樣由太傅們講經讀史,三皇子也便回了自己的住處。

孫茗茗這些日子每天都受著相思的煎熬,好容易熬到慶華公主死了,她也搬離了籠毓苑,便如飛出籠中的鳥兒一般,恨不能立刻飛到三皇子身邊。

但盡管她心急如焚,卻一直沒能見到三皇子。

孫茗茗忍不住對陳福抱怨了幾次。

“三皇子是不是厭煩我了?”孫茗茗哀怨的說:“既然如此,我也不敢再抱什么奢望了。”

陳福回去后小心翼翼的對三皇子說:“那孫姑娘都已經跟我說了好幾次了,主子還是見見她吧!”

三皇子的心情極其不好,臉上的神色也極其陰郁,十分不耐煩地說道:“有什么好見的?一個臭銅商出身的丑丫頭,癡心妄想不知高低,我懶得對著她演戲,最討厭她故作風雅的樣子,真是令人作嘔!”

“主子說的當然沒錯,那丫頭確實還不夠資格攀龍附鳳,又何況主子心中早就有了心儀的人。可眼下咱們還用得著她,有這么個錢袋子放著不用豈不可惜?”陳福小心翼翼地陪笑道:“得讓那丫頭死心塌地的為您做馬前卒才行。”

三皇子沒有說話,只是長久的沉默。

陳福想了想,不得已下了一副猛藥:“主子是成大事的人,何必在意這一時的得失?俗話說得好,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那西施在吳王跟前承歡不過是一時,誰最后奪了天下,誰才能真正坐擁江山美人不是?”

三皇子的臉陰晴變幻,最后慢慢平靜下來,又換上了那副從容溫雅的常態,不急不徐的說道:“你說的很有道理,我的確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沮喪悲觀。既然她要見你,便安排她來見我一次吧,好叫別胡思亂想。”

“主子說的對,奴才知道您一定會想明白的。”陳福的圓臉上堆滿了笑,語氣十分愉悅的說道:“這個孫茗茗還的確有幾分用處,如今她和徐貴妃曾麗妃都說得上話,女人們之間的事,您不好直接插手,有這么個傳聲筒是再好不過的了,您不妨大展魅力,把她收服得牢牢的,這樣對您百利無一害,等到她沒用的時候一腳踹掉就是了。”

三皇子起初只是嘴角微微上翹,慢慢地笑意擴大,如水滿要溢出來一般,對陳福說道:“你說的很對,像這樣的女子,不利用反倒可惜了。任何人往高處走都得有墊腳石,她既送上門來,我卻之不恭。”

“主子這么想就對了,”陳福連連稱善:“如此奴才便找個機會把她帶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