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老夫人湊上前道:“大抵是館兒身子太弱了,孩子大了身子吃不消了。”
錢老夫人不應她,只瞧向姑爺:“把言歡,我且問你,我女兒是如何早產的?”
把言歡一頓,方才他只記著那道人所言,想著將這孩兒送出去才好,倒是將早產一事給忘了,也不曾想起詢問。
“這……”他說不上來,只得瞧向一旁的曲嬤嬤。
“可真是我的好姑爺,”錢老夫人冷哼了一聲,不再瞧他。
曲嬤嬤上前道:“今朝端午節,姨娘起身之時已至晌午,用了些棗泥八寶粽,不大會便覺腹中有些不適,姨娘只當是累了,便在床上安歇,誰知不出半刻功夫就上了陣子,我忙去叫人稟告大夫人,大夫人聽聞此事,便派人去尋來了穩婆,大抵是九姑娘身量小,穩婆來了不過半個時辰,便落地了。”
“可曾請了大夫?”錢老夫人又問。
“大夫來過了,大夫言道姨娘身子自來羸弱,兩個月之前便有早產跡象,能捱到如今已是萬幸,至于九姑娘就要看運氣了……”曲嬤嬤欲言又止。
錢老夫人擺了擺手,余下的意思她心中明了:“館兒吃剩的粽子呢?”
曲嬤嬤忙喚大婢女來問。
錢姨娘跟前的下人,除卻曲嬤嬤是她帶來的,其余都是后配的,畢竟錢家小門小戶,能配個曲嬤嬤已算可以了。
這大婢女名喚薄荷,人也生得清爽靈動,把府仆下人統一發的水綠交領衫,穿在她身上倒也合適。
另一個大婢女喚作桔梗,是個忠厚耿直的。
聽曲嬤嬤一問,桔梗忙道:“粽子是我端出去的,交給了專侍灑掃庭院的菖蒲。”
菖蒲很快便進來了,她不過是個三等小婢女,年紀又不大,不曾見過這般陣仗,進了屋子便畏畏縮縮的。
“菖蒲,晌午端出去的粽子,你倒到何處去了?”把老夫人搶著開口問道。
菖蒲一聽,腿一軟直接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老……老夫人,那粽子……奴婢見那粽子做的精致,倒了可惜……便……便給吃了……”
“饞嘴的刁奴!”把老夫人一拍桌子:“給我打出去!”
“老夫人,老夫人饒了奴婢吧,奴婢下回再也不敢了……”菖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外頭進來兩個婢女,就要將她拉出去。
錢老夫人忽然道:“慢著,我且問你,你吃了那粽子身子可有不適?”
菖蒲慌里慌張,想了片刻便連連搖頭:“奴婢并無不適。”
今朝頭一次來月事之事她也羞于說出口。
錢老夫人頓了一下,似在思索。
“親家母,那粽子我也吃了,我瞧著挺好,”把老夫人干巴巴的笑了笑,吩咐婢女:“將這饞嘴的婢子鞭撻三十,丟出去。”
其實錢老夫人思慮的,她早已想到了,不過,只是她不想追問此事,也不想錢老夫人繼續查探。
錢老夫人擺擺手:“鞭撻就不必了,打發了吧。”
這孩子早產的蹊蹺,錢老夫人心存疑慮,但也知此刻不是追究此事之時,便存了心,打定主意出去之后再去尋菖蒲,問個明白。
菖蒲哭哭啼啼被拉了出去。
錢老夫人再次看向把言歡:“我聽聞你要將這孩兒送去寺廟之中?”
“是,”把言歡硬著頭皮承認了。
“竟有這等事?”把老夫人皺著眉頭,她對此事一無所知:“好好的你為何要這般做?”
把言歡也找不出個合理的說辭,干脆直截了當將今日回來之時在門口遇上道人之事,一五一十的道將出來。
聽罷,把老夫人瞧著錢老夫人:“親家母,此事你如何看待?”
錢老夫人笑了笑:“江湖術士之言,豈能信以為真?”
“岳母大人,那道人未進我家門,便算出我家中有嬰兒誕生,告知我一切卻又分文未取,我瞧著他不像是一般江湖術士……”把言歡雖對著錢老夫人心中發怵,但一想到那道士言這孩兒妨礙他的運氣,他便管不得那般多了。
任誰也不能妨了他的官運。
“聽你的意思,你是非得將這孩兒送出去不可了?”錢老夫人拍了拍襁褓中的嬰兒,抬頭將他望著。
把言歡垂頭不語。
“想來把老夫人也是同樣的意思?”錢老夫人又看向把老夫人。
“親家母,”把老夫人走過去,摸了摸孩子的小臉,一臉慈愛:“這是我的親孫女,身子又這般弱,我怎舍得送出去呢!”
“那便留下了?”錢老夫人知她只是虛于委蛇,故意問道。
“留下倒也無妨,也不少她吃穿,”把老夫人目有憂慮:“只是方才言歡所言,親家母也該思慮這些,畢竟那道人說這孩兒礙父運,妨母命。
言歡倒也無謂,運氣差點不算什么,只是館兒可是要被妨礙性命的……”
錢老夫人氣極反笑,正欲開口。
錢世江走上前來,將那襁褓抱入懷中,面上笑得十分溫和:“母親,既然把家容不得這孩兒,不如由我接回來萊州吧,家中許久不曾有這般小的孩童,也叫我家熱鬧熱鬧。”
錢姨娘泫然欲泣:“大哥……”
“小妹,你好生歇著,這孩兒我接回去你可安心?”錢世江憐愛的看著錢芳館。
“有大哥大嫂護著,我自然安心。”錢姨娘強忍著淚水,瞧向那襁褓。
那是她親生的孩兒,身上掉下來的肉,如同她的心尖尖一般,如今一落地,便要與她分離,她真真是心如刀絞。
萊州那般遠,這孩子若是真跟大哥走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見著?
思及此處,神色間越發凄涼。
錢老夫人起身將襁褓抱回,憐愛瞧著襁褓中的嬰兒:“萊州離帝京路途遙遠,這孩子身子太弱,經不得顛簸,還是我帶回去養吧,瞧瞧這個小東西能不能將我這條老命給妨了。”
“這般麻煩親家母,瞧這事給弄的……”把老夫人面露喜色瞪了一眼把言歡:“你還愣著做什么,還不謝謝你岳母!”
把言歡正欲行禮。
錢老夫人面色一寒:“謝就不必了,這孩子我領回去養著,館兒我也一同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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