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云嬌

第30回 日后再尋時機

兩兄弟冷靜下來,也覺母親說的有道理,便齊聲答應母親從長計議。

李氏便讓他二人都回房去歇息。

兩兄弟皆是男子心性,不及女兒家心思細膩,又都是少年不曾經過多少事,見母親神色間并無異處,也未多想。

哪知李氏被人污了清白,自覺無顏茍活于世,當夜一條繩子懸在梁上,追隨著石老憨去了。

好好的一個家,便這般散了。

云嬌初來乍到之時,曾無意中聽到家中奴仆私下議論此事,后來留了心要替外祖母報仇,便讓谷莠子去打聽這兄弟二人的下落。

谷莠子成日在外頭跑,辦事自有一套門路,很快便查出了端倪。

原來這兄弟二人從未放棄替父母報仇之事,只是苦于不得時機,錢家家中有不少奴仆,若是進去他們討不了好。

可等那沈長東出門也是無用,他大概是曉得自己作惡多端,每逢出門總是前呼后擁的,兄弟二人根本近身不得,更莫要提報仇之事。

其實他們也非貪生怕死之輩,可是母親臨終之前殷切囑托,要他們事事以自己性命為先,母命難違,便是他們不愛惜自己的性命,也要遵從母親的遺命。

且不報父母之仇,反而先葬送了自己的性命,若是去到那陰曹地府之中,怕也無顏面見雙親。

二人別無他法,只得苦苦等待時機。

石山比石海年長一歲,卻是個急性子,扒開草叢眉目焦灼:“你說那小子會不會誆我們?”

石海雖是弟弟,但性子四平八穩,不急不躁:“我瞧他那樣,不像是誆我們,再說我們兄弟如今都這般模樣了,也沒什么好誆的。”

“可我總不懂,他為什么要幫我們?上回我跟著他,眼瞧著他進了錢府,這分明就是錢家的人,不會是那姓沈的畜生設的圈套,想引我們中計吧吧?”石山忽然后怕起來。

“不會,”石海篤定的搖了搖頭:“瞧那人的穿著打扮,像是個下人,我估摸著這錢府之內怕是起了內訌。”

“那就等等看吧,”石山攥緊了拳頭。

說話間,外頭的茅缸里果然有了動靜。

“嘩啦嘩啦——”

像是有人在浮水。

兄弟倆對視一眼,來了!

二人貓著腰走了過去,就見沈長東在茅缸的糞水之中浮浮沉沉,頭冒出來便趕忙吸口氣,又沉下去,再冒出來。

石山瞧得大為解氣,張嘴便要哈哈大笑。

石海眼疾手快的捂住他的嘴,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石山連連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救……救命……”

沈長東趁著頭浮出來的空檔,放聲呼救,可惜此刻他已是強弩之末,筋疲力盡,便是放聲也只是極低的聲音。

這時,一根手臂粗的樹枝伸到了他的跟前,他頓時想也不想,兩只手便攀了上去,死死地拽住那根樹枝,那是他最后的生機。

“拉……拉我上去……”沈長東抬起頭,只看到上頭有個人影,背著日光隱隱綽綽的也看不清長相。

上頭的人也不說話,直接扯著那木棒往上拉,沈長東身上的棉衣都泡的腫脹起來,憑借一人之力,想把他拉上去談何容易。

“等我一下,”沈長東朝上喊了一句,生怕上頭的人不耐煩,將他丟下離去:“我乃是這錢府的女婿,拉我上去,我給你一百兩銀子!”

他說著一只手扯著樹枝另一只手將身上的棉衣棉褲盡數脫去,僅剩下里衣,雖凍得直打寒顫,倒比方才松快了許多。

“拉我!”他喊了一句。

上頭人開始使力,他也拼了命的借著這股勁兒往上爬,總算險險的爬上去。

一觸到地面他便如同一只死狗一般軟趴趴的趴著,渾身沾著屎尿,惡臭無比,奄奄一息。

他還未緩過勁來,一個糞瓢變當頭罩了下來。

糞瓢,顧名思義,專門用來舀糞的瓢,比一般的瓢要大些,上頭裝這個長長的手柄,方便從茅缸之中將大糞舀出。

沈長東驚呼聲才發出一半,后腦勺便重重地挨了一悶棍,眼睛一翻徹底的昏死了過去。

“你用那玩意兒遮他的臉,他雖瞧不見咱們是誰,可待會下起手來,他若是大呼小叫引來了人,咱們不是白忙活了!

再說,跟這種人不必客氣。”

石海揮了揮手中的鐵棍。

“弟弟你說的對,咱們動手吧。”石山扔掉手中的糞瓢,抓起另外一根鐵棍。

隨后,沈長東在劇痛之中醒過來一次,隨即又痛的死過去了。

日落將至,錢香蘭起身告別。

云嬌含笑相送,姐妹二人在院門前話別,忽聽得院墻外頭傳來凄厲的慘叫聲。

二人俱是一驚,錢香蘭忙命人去查看。

云嬌看了一眼谷莠子,見他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不由嘴角梨渦淺現。

瞧著錢香蘭有些緊張,云嬌便寬慰了幾句。

說話間,奉命去查探的婢女便回來了:“姑娘!不好了!墻外頭的人是姑爺……”

“出什么事了?”錢香蘭皺眉問道。

云嬌仔細瞧她神色,不像是關切,倒像是在問“他又闖什么禍了”。

那婢女道:“我也不知道,姑爺穿著里衣躺在外頭的茅坑邊上,起不來身,說是腿斷了,身下都是鮮血,哀嚎不止,我一個人也拖不動他,便回來告知姑娘。

且姑爺他……他……”

“他什么?”錢香蘭皺眉:“快些將話說清楚。”

“姑爺……渾身都是……都是糞水,像是從茅缸中爬出來的……”那婢女硬著頭皮如實道。

“去叫老爺夫人,多叫幾個人,先去將他抬回來,”錢香蘭冷靜的吩咐下去。

云嬌在邊上看著這個表姐冷靜自若的樣子,不見半分慌張,對她倒是有幾分刮目相看的意思。

原本以為這個性子柔弱的表姐是個扶不起的劉阿斗,現在瞧著,倒是未必。

“是姊夫出事了?”云嬌見她安排妥當,這才開口問道。

“我早便料到他早晚會有今日,仗著我們全家的財勢作惡多端,報應總算來了,”錢香蘭恨恨的說了一句,拍了拍云嬌的手:“你莫怕,容我去瞧瞧。”

云嬌笑了笑,朝她福了福,目送著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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