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云嬌

第117回 古道熱腸,也屬難得

辭別了韓元奎,二人便一道出了門。

茹玉邊行邊問道:“若是唐二硬是霸占著鋪子不肯歸還,姑娘可曾想好對策?”

云嬌搖了搖頭,她是真不曾想好。

且這事也不宜鬧大。

“如今只有先見了唐二再說吧。”她也不得別的法子,只能走一步瞧一步,算作個權宜之計吧。

“我有一故交,在帝京府尹做訟師,姑娘若是有所需,到時叫韓兄朝我說。”茹玉頓了一下。

他原想著,這把家的姑娘為何不直接叫把大人出面,要回自家鋪子還不是輕而易舉?

但轉念一想,此事恐怕不得那般簡單,否則這位九姑娘瞧著冰雪聰明,怎的也不會舍近求遠。

常聽人言,深宅之中吃人不吐骨頭,這瞧著年紀不大卻不動聲色的小姑娘,想來也是有些難言之隱的。

想到這處,他不由有些慶幸,好在他父親只娶了母親一個,而他別說兄弟了,連姊妹都不得一個,是這世道少見的獨子。

“那我便先謝過茹少爺了。”云嬌朝他笑了笑。

不管能不能幫上,人家有這番心意,便是好的。

“姑娘不必客氣,便叫我瑾瑜吧,是我小字。”茹玉面上含笑。

云嬌點頭,曉得他并無唐突之意,但也不會真這般喚他。

不過,他家父親真是武將么,怎的名字與小字起的這般契合?

或是能文能武也不一定。

二人又閑聊了幾句,慢慢有些熟稔了,也到了那酒肆門前。

“瞧,在那處呢。”茹玉朝著酒肆的角落抬了抬下巴。

云嬌順著他的目光瞧了過去,便見角落里坐著一個干瘦的老頭,留著一撇山羊胡須,面前桌上擺著兩碟小菜,另有一方銅爐,上頭燙著一壺酒。

“那我便先去了。”云嬌朝著茹玉說了一聲,才帶著蒹葭與木槿走進了酒肆。

茹玉則去了隔壁書坊。

這酒肆不大,這刻兒人也不多,小二見來人了,忙上前問道:“姑娘快請進,可是來沽酒的?”

一個姑娘家家的,自然不會上酒肆來吃酒,那自然便是來沽酒的了。

“沽二兩羊羔酒。”云嬌也不推辭,便應了。

要坐下與唐二說話,自然不好不沽酒,否則小二哥定然要嫌她小氣。

再說她也許久不曾吃羊羔酒了,也有些饞了,便沽些回去與姨娘一道吃。

這羊羔酒,顧名思義,便是羊肉所制成的。

小作坊是做不出的,像這種酒肆想來都是買來的羊羔酒,再拿來賣的。

制這羊羔酒,須得先將上好的羊肉去骨去皮,洗凈切碎,在佐以一些配料,蒸至爛軟,大米煮成白米飯,將爛軟的羊肉與米飯攪拌至一處,再一道蒸煮一番。

爾后便可放置靜待數月。

足了日子后,再取出來過濾一番,便成了羊羔酒。

這羊羔酒釀成之后,色澤猶如牛乳,品之溫潤綿長,其味甘甜,順滑爽口。

云嬌便歡喜這酒的甘滑,時常吃上一盅解饞。

小二至柜臺處沽酒去了。

云嬌便行至唐二桌子對過坐了下來,瞧著唐二往杯中倒酒,那酒壺卻空了。

“小二,給這位老丈上一壺上好的竹葉青,算在我賬上。”云嬌喚道。

唐二抬眼瞧著云嬌,眼中已然有了些醉意,但并未糊涂,抬起手揮了揮:“不,不能吃摻酒,容易醉,還來一壺容桂。”

“好嘞——”

小二高唱了一句,隨后,一壺容桂酒便端了上來。

另有裝好的的羊羔酒,他直接遞給了站在云嬌身后的木槿。

“小姑娘,你是哪個?我認不得你。”唐二說著,又給自個兒滿上了。

“唐老丈,你可認得錢老夫人?”云嬌含笑問他。

唐二猛地坐直了,醉意去了七八分,驚疑不定的打量她:“你……你是……是夫人叫你來的?”

“是。”云嬌點頭。

唐二有些頹然,喃喃道:“夫人去了。”

云嬌抿了抿唇,眼神有些黯淡:“她老人家留了書,鋪子是給我的,我取給你瞧?”

“不必了。”唐二擺了擺手:“你只需告知我,夫人的書留在了什的物件上?”

云嬌瞧著他道:“在衣裳內層。”

唐二點頭,將杯中酒飲盡,掏出些碎銀子放在桌上:“夫人曾叮囑我,會有一姑娘來尋我,只需問留書于何處,若是說的不錯,那便是夫人這鋪子所屬之人。

姑娘請隨我來,借一步說話。”

云嬌與他一道出了酒肆,便見茹玉等在外頭。

與唐二打了聲招呼,云嬌走上前道:“茹少爺怎的還不回去?”

“我等你一道走。”茹玉含笑道。

“不必了,我等刻兒與唐老丈說完話便回去了,多謝你的好意。”云嬌也笑。

心道這人不錯,做事有始有終。

“那我便先去韓兄那處了,姑娘有什的需要幫忙的,叫韓兄轉告我即可。”茹玉叮囑了幾句,才轉身去了。

云嬌心中感慨,上回初次見面,韓元奎叫她給茹玉引薦,她想都不想便推拒了,不曾想這茹玉竟不計前嫌,萍水相逢也這般古道熱腸,也屬難得。

回身跟著唐二,去了一條無人小巷。

唐二忽然便對著她跪了下來:“姑娘,我該死,我對不住你!”

“你快些起身,別這般。”云嬌瞧他一大把年紀跪在她跟前,心中頗為不忍。

“姑娘請先聽我說完。”唐二固執的跪著。

“你起身說是一樣的。”云嬌嘆了口氣,這老人家看著便是個不易的。

“早些年這鋪子便一直是我在管著,后來老爺去了,夫人仍舊叫我管著這鋪子,只是叮囑我不要聲張這鋪子是她的,那些年盈利也皆悄悄送去了萊州。

直至夫人糊涂了,因著那頭不得人接應,這銀錢便不曾往萊州送。

我有個兒子叫唐寶,他原先是個沒得出息的,成日里闖禍,后來成親了倒收斂了點,前些日子張羅著要自個兒開個鋪子,我心中還想著歡喜。

可盤鋪子要銀錢,我將畢生繼續都給了他,卻還是杯水車薪,他便打起了老夫人那筆盈利的主意,一直與我鬧個不休。

那不是我的銀錢,我自然不能動,他見我不松口,便在鋪子跟前朝我三日一小鬧,五日一大鬧,好好的鋪子鬧的沒得生意了,是我對不起住姑娘!”

唐二說著連連磕頭。

“別磕了。”云嬌不忍心:“那唐寶賣鋪子之事,你曉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