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云嬌

第1196回 這么不中用

“你爹同意了嗎?”云嬌又咬了一口包子。

她知道,這事婆母做不了主,恐怕得公爹說了算。

“我娘說等爹下朝了,再同他說,估摸著爹不會不同意的。”秦南風不以為意。

“那咱們等爹回來了,再去吧?”云嬌思量了片刻:“你確定你爹會點頭嗎?我可不想去討個沒趣。”

不是十拿九穩的事,她不想做,徒惹人笑話。

“怎么會,娘都答應了。”秦南風笑著道:“爹也一直想要自家人將這個后宅掌管起來,只是我娘性子實在軟,管不住他們。

這才勞煩大姑母這么些年,再有上次邸舍的事,爹心里也有點數了。如今你進了門,要擔起這事,他恐怕還求之不得呢。”

“這話我可不信。”云嬌覷了他一眼:“你爹可看不慣我。”

“看不慣,他也只能認命了。”秦南風不以為然。

“那邸舍那處是怎么處置的?”云嬌想起來問他。

“爹說要重新找個掌柜的,我讓丁寅找了人。”秦南風沖她眨了眨眼睛:“是自己人。”

兩人相視,會心一笑。

主院。

趙忠竹正與磕著瓜子的趙忠菊說著話。

“夫人,三少夫人來了。”婢女在門外大聲通報。

“讓她進來。”趙忠竹回了一聲。

“看看你們家這些下人,是該好好上點規矩了,通報都不進門的,站在門外喊,我還是頭一回見。”趙忠菊嫌棄的看了一眼門外:“你啊,確實不會馭下。”

“誰說不是呢。”趙忠竹點頭承認:“只是云嬌那孩子年紀小,你說她真能行嗎?再說忠禧要是知道這事了,可不得了,我這心里有點怕怕的……”

“你怕什么,你可別小看了你那兒媳婦。”趙忠菊笑著道:“交給她,趙忠禧那里自有她應付,那孩子一個能抵你十個呢。”

“我啊,我是個不中用的,不能同你們比。”趙忠竹也不生氣,笑著回了一句。

“娘,小姨母。”顧氏進門來,行了一禮,便熱絡的走上前去:“在說誰不中用呢?”

“還能有誰,自然是我了。”趙忠竹笑著道:“你小姨母,說我不中用,管不了這個后宅,還要勞煩你大姑母操心。”

“不是我挑小姨母,這話可不對。”顧氏語笑晏晏:“我娘可不是不中用,我娘只是不想管這些事,這么大的后宅管著呀,不僅沒有好處,太糟心了。”

“還是這孩子會說話。”趙忠菊笑了起來,看著她的眼神中卻帶著掃量,這個顧婉淑,會做人。

顧氏左右看了看,有些失望的道:“怎么今朝弟妹又不曾來娘這里請安嗎?”

“怎么,你找她有事?”趙忠竹道:“不然,我讓人去叫她來?”

“不用不用。”顧氏連連擺手:“只是,弟妹是新進門的,我瞧她模樣生的可人,性子該當也是個討喜的,心里就生了幾分同她親近的意思。

可這成親好幾日了,都不曾在娘這碰上弟妹。”

她說著還嘆了口氣,很是失落的模樣。

“不礙事,這才幾日,往后你們妯娌相處的日子還長呢。”趙忠竹絲毫不曾聽出顧氏的弦外之音,還寬慰她。

趙忠菊斜睨了顧氏一眼,開口道:“三姐,你怎么不告訴婉淑,是你讓云嬌不來請安的?”

她算看出來了,這個顧婉淑,嘴上說是想同云嬌親近,實則是在說云嬌每日都不來請安的事,果然不是省油的燈。

三姐姐還真是糊涂,話都說的這么明白了,居然沒聽出來。

這也真是一物降一物,顧氏的這些小算盤,在她這個三姐姐這里,估摸著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是啊。”趙忠竹有些奇怪的抬眼看顧氏:“婉淑你不是知道嗎?”

“我給忘了。”顧氏笑得有些不自然:“我還當弟妹每日都同我一樣來請安呢。”

“她年紀小,貪睡,請不請安的,我也不拘那個禮,你要是不想來呀,也可以不來。”趙忠竹笑著道。

“那可不成,我還是要每日來瞧瞧娘的。”顧氏靠著她坐了下來:“不知道娘和小姨母,在商議什么事?”

“我也正準備同你說呢,這不是商議著,等你爹下朝回來了,跟他說一聲,就把這個當家主母的位置讓給云嬌。”趙忠竹隨和的道:“你也是知道的,我這個人,管不了事。

遇上點事情吶,我就心慌,連馬車都不能坐,一坐就頭昏腦脹的想嘔吐,這年年勞煩你大姑母看顧,我心里也過意不去。

好不容易等來了云嬌,往后可就好了。”

顧氏聽著這話,有些笑不出來了。

她才搭上秦煥禧,趙忠竹說要讓云嬌管家?

那她豈不是前功盡棄?

要知道,從前趙忠禧一直瞧不起她,她也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小門小戶出身也就罷了,又嫁了個庶子,誰能瞧得上?

若不是憑空來了個云嬌,秦煥禧這回估計還不會搭理她,她正打算抓緊了這次機會,可趙忠竹卻要讓云嬌當家了?

她絕不同意!

可憑借她,哪里能攔得住這回事?非得秦煥禧親至不可。

況且有秦煥禧擋在前面,就算有什么事,也怪不到她頭上來。

只是秦煥禧從莊子上趕來,一時半會兒肯定是不行的,得出個什么事情拖延一番。

“婉淑?”

趙忠竹聲音傳來,拉回了她的神思。

“娘。”她笑了笑,又恢復了一貫溫和的模樣。

“想什么呢,這么出神?”趙忠竹問她。

“我臨時想起來,出門的時候,不曾伺候三郎吃湯藥,娘,小姨母,我得回院子去看看。”顧氏說著便要走。

“三郎又不是小孩子。”趙忠菊挽留道:“你來都來了,就陪我們老姊妹說說話唄,他那里,自然有婢女小廝伺候著。”

她總覺得,顧氏神情有些不妥,可又說不出哪里不妥。

“不成的,他們毛手毛腳的,三郎身子弱,經不住折騰,我得親自回去看著。”顧氏回頭笑道:“晚些時候,我再來陪娘同小姨母。”

她一走,趙忠菊便道:“三姐姐,你這個兒媳婦可不簡單,三言兩語就要里間你和云嬌呢。”

“有嗎?”趙忠竹有些茫然。

“罷了,我也不同你說。”趙忠菊也懶得細說,只是道:“你只要記住了,你就一個親兒子,如今娶了兒媳婦,也該當親女兒一樣對待,旁人再好,也不能比過她,你記住了嗎?”

“記住了記住了。”趙忠竹點頭:“我沒你是頭腦,難不成還沒個記性嗎?”

而顧氏,一出屋子,便她同貼身的婢女耳語了幾句,那婢女急匆匆的奔了出去。

她在原地站了片刻,這才低頭往院子的方向而去。

院子里,幾個婢女圍在一起說話,守門的小廝也在。

瞧見她回來了,不由都散了開來,各忙各的,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不敢有任何大動作。

秦家是下人散漫,可她院子里的下人卻向來不同。

顧氏走到藥爐旁詢問:“藥煎好了嗎?”

“回三少夫人,還有一刻鐘便到時辰了。”婢女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將牛乳熱一熱,加些糖,一道送進來。”顧氏說著,轉身進屋子去了。

里間,奶媽帶著秦栩仲,正伴著秦春深。

秦春深斜倚在床頭,臉色比從前看著更差了一些,不時的咳嗽兩聲,瞧見她進來了,不由招呼:“這么快就回來了,娘不曾留你吃早飯?”

“娘。”秦栩仲見了她,張開雙臂,直朝著她撲了過去。

“仲兒乖。”顧氏抱起他親了一口,才回道:“小姨母來了,娘陪著她呢,想來是吃過了,我想起來你還不曾吃藥,就先回來了。”

“我吃藥要什么緊?我又不是仲兒。”秦春深看著兒子可愛的模樣笑了笑。

“那我也要看著你吃才能放心。”顧氏抱著孩子,在床邊坐了下來:“仲兒你看你爹,頭發亂糟糟的,叫爹起床,梳頭啦……”

她看著虛弱的秦春深,滿臉病態,不由自主便想起秦南風那張意氣風發的臉來,倘若……倘若秦春深也有那樣的男兒氣概,那該多好?

同樣的姓秦,又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怎么差別就這么大呢?

秦春深只顧逗著孩子,也不曾瞧出她的異常來。

過了片刻,顧氏將孩子給了奶媽。

“我去看看藥煎好了沒有。”她起身往外走。

到門口,恰好婢女端著托盤打算進屋。

“給我吧。”

顧氏掃了一眼托盤上那一碗湯藥,一盞牛乳,轉身進了屋子。

她走到桌邊,將托盤放下,拿起糖罐子來,挖了一大勺糖放進牛乳之中。

隨后,她動作頓了頓,又重新挖了一大勺放了進去,之后才緩緩攪拌均勻,端著托盤進了里間。

“仲兒,你跟奶娘先出去,你爹要吃藥啦。”她溫言軟語的哄著孩子。

“走吧,小少爺。”奶娘抱起秦栩仲走了出去。

“來。”顧氏將托盤放在床頭柜上,端起湯藥來遞給秦春深。

秦春深瞧見那褐色的湯藥,便皺起眉頭來:“放那兒,我晚些時候再喝。”

“不成。”顧氏將藥碗舉在他跟前:“大夫說了,要趁熱吃,我就是知道你不肯趁熱吃藥,才特意回來的。

還說你不同仲兒一樣呢,叫仲兒瞧見了,他可要取笑你這父親。”

“罷了,我吃。”秦春深笑了笑,接過碗去,深吸了一口氣,抬頭一飲而盡。

“快,將這牛乳喝了,我放了些糖在里頭。”顧氏在一旁接過空碗,忙將那一盞牛乳遞了過去。

秦春深不疑有他,端著牛乳便喝,一口下去,他頓了頓。

“怎么了?”顧氏關切的問,實則她心中緊張極了。

秦春深不曾言語,將牛乳也都吃了,接過帕子拭拭唇才道:“牛乳太甜了,似乎糖放的太多了,不過將好遮蓋了湯藥的苦味,倒也正好。”

“哎呀!”顧氏猛地站起身來:“不得了了,想來說婢女放了糖,我不曉得,又放了一遍,你覺得怎么樣?

大夫叮囑過了,你這咳疾,最忌食過甜的東西,這可怎么辦?”

“我不礙事。”秦春深擺了擺手,想讓她別太著急,誰知道便咳嗽了一聲。

這一咳嗽,便停不下來了,直咳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臉色脹得通紅,幾乎昏厥過去。

“你,三郎,你別急,我去……我讓人去請大夫。”顧氏一臉的慌張,大聲的叫外頭的婢女:“素衣,青衣,快進來照顧三少爺。”

婢女們應聲而入。

秦春深拿開手中的帕子,便見上頭猩紅點點,竟咳出血來了。

顧氏也是一驚,她只想叫秦春深的病發作起來,好耽擱趙忠竹一些時辰,這樣秦煥禧趕過來便來得及了。

誰曾想秦春深這么不中用,吃了些加糖的牛乳,便咳成這樣。

也好,這樣就更說得過去了。

她一把抓過帕子沖出了屋子,大聲的吩咐小廝:“快,快去請大夫。”

她自己則朝著主院的方向跑了過去。

秦煥禮才下早朝,未來得及換下朝服,正在屋子里同趙忠竹及趙忠菊說話。

顧氏走到門邊,故意放慢了腳步,聽著里頭得說話聲。

秦煥禮的聲音傳了出來:“你既然有這打算,不妨讓她試一試,倘若能管好了,往后你我也少了一樁心事,若是不成,便還由煥禧來。”

顧氏聽的心中一緊,公爹竟然也同意了,不過,這也不奇怪,他就算對再不喜,秦南風也明媒正娶地將她抬進門來了,他不認這個兒媳婦也不成。

顧氏露出一臉的悲愴,步履踉蹌的沖了進去,一臉的失魂落魄:“爹娘,快去看看三郎吧,三郎不好了……”

她一個站不穩,便跪倒在地上。

秦煥禮正巧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忙上前一把扶起她:“怎么了,三郎怎么了?”

趙忠竹同趙忠菊也嚇得站起身來,忙圍了過去。

“他……他咳血了……”顧氏眼淚滑落,舉起手中握得緊緊的帕子。

“這……”秦煥禮接過帕子看了一眼,身子晃了晃,險些站不住。

雖說是庶出,但也是他的親兒子啊,病成這樣,他焉有不痛之理?

“老爺。”趙忠竹忙扶住他。

“快去瞧瞧吧。”趙忠菊在一旁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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