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讓那孩子過來吧。”石榴掀開車簾吩咐道。
經由那小男孩領著,出了朱雀街,進了一處古色古香的小巷子。
十幾個跟著的府丁前后護衛,生怕魏楚欣有絲毫閃失。
小男孩攥著魏楚欣的小拇指往前走,魏楚欣便低頭笑問他“你要帶我到哪里去呀?”
小男孩指著盡頭處的一家掛幌子的南洋筆鋪,悄悄的對魏楚欣和石榴兩人道“那里就是了,里面有一位長得特別好的大哥哥,在等著姐姐呢!”
石榴一聽就明白了,側頭笑著對魏楚欣說“定是侯爺在弄鬼!想來是他辦完了事回來,又知道今天回門禮他中途走了,姑娘多有不高興,所以才想出來這么個哄人的法子!”
到了店門口,有一位花甲老人出來打恭相迎,給了那傳話男孩一錠賞錢,那孩子便一溜煙跑沒了影。
鋪子不大,屋門又開著,一眾府丁守在門口,直將這里把守的水泄不通。
到了屋里,眼見著花甲老人走到柜臺里,側頭看著掛在墻上的幾支毛筆,捋著黑白相間的胡子,開口笑對魏楚欣道“姑娘隨便看看。”
墻上掛著的幾支毛筆倒是普通,只是這店掌柜的聲音……為何如此耳熟呢?
魏楚欣便把視線又落在了店掌柜的身上,隨便指了一支毛筆,道“有勞店家把這一支拿下來看看。”
店掌柜便點頭含笑著把魏楚欣手指著的那支毛筆取了下來。
魏楚欣接了過來,但見卻是一支用過的舊筆,便笑著說道“店家做的是賣筆的生意還是古董生意?”
花甲老人捋胡笑問“敢問姑娘這話是什么意思?”
“這支筆想來被人使用得經年了吧?”
“魏姑娘可真是好眼力!”一句話露了原聲。
魏楚欣在聽到這句話時,眉頭便是輕蹙了起來,抬眼看向店掌柜,卻將視線落在了他白皙修長的手指上。
哪里是一位花甲老人。
兩人互相看著對方,柳伯言大聲說給門口的府丁道“上好的南洋毛筆都在樓上,姑娘要去看看么?”
魏楚欣便搖了搖頭,壓低聲音道“柳伯言,你怎么有這么大的膽子!”
柳伯言無畏的笑著“就想見見你嘛。”
身旁石榴在聽到這話時,都不免驚得睜大了眼睛,走上前來,仔細端詳著身穿粗布褐衣,臉上抹了黑泥子,下巴上粘了大胡子的店掌柜,才辨認出還真是隋州柳伯言!
柳伯言笑看著魏楚欣“來都來了,不上去喝杯茶么。”
魏楚欣蹙眉說“想見面可以光明正大的見面,這么裝神弄鬼的不是讓人誤會。”
“因我自己心里有鬼啊!”幾年沒見,他言談舉止還亦如既往。
“侯府少夫人和昔日作風不堪的柳二少光明正大的見面,不是讓人直接就誤會了么!”在魏楚欣面前,柳伯言永遠是那種沒心沒肺的笑容。
“再這樣講話我可就喊外面的府丁了!”石榴在一旁壓低聲音嚇唬柳伯言,拽著魏楚欣的胳膊便要往外走。
“你我之間光明正大有什么好怕的,老朋友到樓上喝杯茶敘敘舊也不可以了么?”柳伯言看著魏楚欣的眼睛,“除非在你心里,我們不只是朋友關系。”
這里石榴守在門口,兩人上了閣樓。
一到了上面,柳伯言就把粘在下巴上的大胡子拽了下來,一邊疏散著筋骨,一邊說“想見你一面,還真是難啊。”
魏楚欣停在東墻的一幅掛畫下面,眼見著掛畫上面的墻角數枝梅,開口說道“當初在隋州時,我主動找你,你都避門不見的,現在到了京城,怎么卻反轉了過來。”
“不是吧,這都三年了,你還記著當初那點不愉快呢!”
柳伯言便走了過來,給魏楚欣搬來了椅子。
眼見著魏楚欣坐了下,柳伯言就從懷中掏出個盒子,里面裝著兩支上好的毛筆,遞給魏楚欣說“送給你的成親禮物,快看看喜不喜歡!”
魏楚欣將筆拿了起來,就聽柳伯言在旁邊喋喋不休的補充“這兩支筆桿,可是我去造筆的瀘州親自選的,當時那儲物的大倉庫里有成千成萬的筆桿,我和斗兒兩個人整整挑了十多天,才找出這么一對完全一樣的來!來,你看看,看這兩支筆桿上的紋飾是不是一模一樣!”
魏楚欣將兩支筆桿拿在眼前比照著看,見還真是一模一樣。
“是不是一模一樣!”柳伯言便是覺得特別的自豪。
“無不無聊,你是不是太閑了,閑得沒事可做啊!”魏楚欣當頭一盆冷水澆下。
只柳伯言也不生氣,笑著繼續說“這毛也好,這毛是從龍州獵戶那里得來的,一根一根,都是我自己上的,韌而輕柔,最是適合作畫,我想著你不是最擅長作畫么,嫁到侯府里很無聊吧,高門大戶,從門是輕易出不來的,就是那院墻也有三四個人高,想爬都爬不上去,想來你也夠可憐的,我就給你想了個打發時間的法子!”
“你知道這每支毛筆上有多少根毛么,我先不告訴你,等著你自己去查,不失為一個打發時間的好法子!”
“說的好像你知道一共有多少根毛一樣?”
“你別說,我還真知道!那毛是我一根一根扎上去的,你說我知不知道!”
“……才說幾句話你就要走了,不知道京城里的夜街你去過沒,就在保定橋那頭,一到了晚上,沿橋兩側都是賣小吃的,有鲊脯、凍魚頭、冰雪冷元子……古樓子,你肯定不知道古樓子是什么吃食,想帶你去吃,只可惜你現在身不由己了,還記得當初在隋州大哥成親那晚,我帶你出去吃的是什么好吃的么……”
“誰現在就身不由己了,我和侯爺過的好著呢,他經常帶我出去!這話說的,沒有你我就吃不著好吃的了,等一會回去我們就到保定橋那邊夜街去,冰雪冷元子和古樓子是吧,今晚上我一定要吃到……”
坐在馬車里,先時和柳伯言說的話還歷歷在目的。
石榴正靠在魏楚欣的肩膀上,見魏楚欣一個人不知道在失神想著什么,便伸出手來在她眼前晃了晃。
“姑娘在想什么,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呢!”
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魏楚欣便不自覺的搖了搖頭,眼看了看外面,天都有些黑了。這也才突然想到一會回去要面對老太太和大夫人兩人,心里不禁就籠罩起了淡淡的烏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