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要說給別人聽,當真令人下不來臺。
只對于功名利祿,魏孜博自始至終在心里都是不太著意的,一笑置之,只是道:“有道是先立德再成名,曹紳就算是頭甲狀元,身為大丈夫他也不應當動手打我二妹,還要勞煩伯母給曹紳帶一句話,此事沒完。”
一旁魏楚欣也道:“現如今家姐身子羸弱,驚動不得,還望伯母和曹氏姐姐多多擔待。原也聽說曹公子在禮部領班,若是遇到什么難處了,盡管開口支會,因有家姐嫁到貴府,咱們算是親家。”
能和侯府少奶奶攀上親,只豈不是天大的好事,曹母和曹紳姐姐就連忙賠笑著說:“少奶奶就放心好了,我們一定照顧好紳哥兒媳婦。”
出了府門,魏孜博依舊板著臉道:“此事沒完,等見到曹紳的!”
魏楚欣便回身問道:“玉兒的事,家里知道了么?”
魏孜博嘆了口氣,搖頭說:“還不知道,原也是湊巧,我到博古閣里選文玩,出來的時候正碰見神色慌張到處找郎中的喜兒,這才得知了此事,無奈下叫了三妹妹過來。”
魏楚欣點了點頭,交待說:“二姐姐的命雖說是保住了,但只怕是……以后很難再有孩子了,眉姨娘自來身體不好,此事先不要對她講了吧。”
“曹紳這個混賬!”聽的魏孜博一時額上青筋都爆了起來,只道:“若曹家不給個說法,休想就這么將此事不了了之!”
自從嫁給了蕭旋凱,魏楚欣已經很少會想起上輩子的事了。此時看著魏孜博,她不禁又想起了從前在鮑府里過的那暗無天日的生活。
她被打斷雙腿,被囚禁在廢園里六年,最后被大火活活燒死,同在靖州城里,魏家就一點音訊也聽不到么?若是魏孜博得知了,他會像今天這樣維護魏二一般維護她么?
一絲淡淡的嘆息,憑魏孜博的善良正直,也許會的。
只是上輩子里因他是魏家的大少爺,是蔣氏的親兒子,是魏老太太心尖上的人,她和他幾乎沒有交集,甚至于魏孜博只知他有這么個妹妹,知道她的名字卻認不得她的長相。
所以也許他不會吧……
上輩子那些場景又鋪天蓋地而來,魏楚欣搖頭努力的讓自己不要去回想,只是她越是不想回想,那場景就在她眼前瘋了一般的不斷蔓延。
蔣氏對她的軟硬兼施,魏偉彬對她的冷漠無情,鮑昊對她的無恥羞辱,鮑府小妾對她的惡意誹謗,全鮑府里的人瘋傳她命硬克人的人言可畏,所有人唯恐對她避之不及的兇惡眼神,小廝拿木板打斷她雙腿的鉆心疼痛,張媽媽被生生推進水池的聲聲嚎叫,滿眼大火,房上火梁被燒得斷裂,正劈在她腦門上的皮開肉綻……
“姑娘,你往哪去啊?”
正當魏楚欣在那恐懼里掙脫不出來時,后面梳兒和石榴開口在喚她。
魏孜博也笑著道:“馬車在這里,楚兒往哪里去。”
魏楚欣一時怔愣在了原地,抬望眼,天是湛藍色的,陽光明媚,身后面幾人都在關心著她。
此時是崇泰八年,夏秋之交,她嫁給了蕭旋凱,是蕭府里的二少奶奶,上輩子那昏暗不堪的生活,已經離她好遠好遠了。
不用再彷徨害怕,此時身邊有在乎保護自己的人,就算沒有,她也有自立于世的能力。
魏楚欣使勁的掐了一下自己,不是夢里的妄想,是真的。
熱淚刷一下便流了出來,此時此刻她才覺得,這一輩子她是幸運的……
“好端端的姑娘怎么還哭了?”
一時魏楚欣拿袖子抹了眼淚,破涕而笑道:“誰哭了,只是風大迷了眼睛。”
石榴左看右看,“這樣晴好的天兒,哪來的風呢。”
魏楚欣沒有坐魏孜博的馬車回侯府,難得出來,又沒有府丁跟著,她便想著帶石榴和梳兒好好的在街上走走。
只這里才走出小巷子,就見著蕭旋凱等在那里了。
蕭旋凱正站定同魏孜博說話。
一時魏孜博上車去了,蕭旋凱就笑著擺手招呼魏楚欣過來。
石榴一見著了蕭旋凱,就打小報告說:“才姑娘無緣無故就哭了,我們問為什么也問不出來,還是侯爺問吧。”
蕭旋凱聽了,就笑著問她:“丫頭又哭鼻子了,因為什么呀?”
魏楚欣瞪了石榴一眼,嘴硬的說:“誰哭了,石榴說什么你信什么。”
蕭旋凱就笑攬過了她的肩,先時從魏孜博那里也聽說了魏二情況不太好,只以為他娘子是因為這個事憂心,一時笑著安慰道:“才我也聽你大哥說了,你二姐的身子……不過我們楚兒妙手神醫,只要細心調養著,沒準你二姐以后就還能懷上呢。世間的好藥這么多,丫頭也不要拘泥,只要能治好你二姐的病,就是再珍貴難得的藥,我也幫你尋到,這樣好不好?”
魏楚欣也漸漸的走了出來,看著蕭旋凱道:“那我就替二姐姐謝謝侯爺了。”
蕭旋凱哄著她,眼看著她穿著別人的衣服并不合身,便道:“走,帶你逛鋪子買衣裳去。”
一時來到了京城里最好的成衣鋪子。
蕭侯爺領著娘子大駕光臨,直把鋪子里的幾個管事都驚動了。
被引雅間,店里大管事、二管事、三管事一并服侍在旁,將店里最新做出來的、最貴的、最好看的,別人排了幾個月才能得到的款式悉數奉了上來。
其中有一件極輕極薄的薄紗衫子,蕭旋凱心覺得他娘子穿了定能好看,就點名讓人給包了起來。
身旁侍候著的大管事便笑著解說:“二爺眼光真好,這件是縷金挑線娟絲紗衫,乃小店的鎮店之寶,若按齊國市價,價值三千兩,穿在身上輕薄舒適,略隱略現……城中許多貴夫人都欲購之……”
魏楚欣在旁聽著,敢情這倒是一件在臥房穿的什么也遮不住的中衣,虧得將名字起的那么一長串。
蕭旋凱聽了倒是滿意,就讓人又另外包了兩件。
魏楚欣在一旁瞪他,只低聲抗議道:“不許買,買回來我也不穿,你這個大色魔……”
蕭旋凱心知他娘子是個吝嗇小氣鬼,專門愿意占人便宜,握了握她的手,在她耳畔笑說:“這是白得的,三千兩一件呢,又是供不應求,不趁此多拿件多吃虧啊。”
“什么意思?”魏楚欣有點聽不明白。
蕭旋凱就笑著解釋說:“這間鋪子是原東子的,拿什么也不用給錢,你可是有中意了的,這樣的生意多好做,拿一樣你便賺了一樣。”
聽的魏楚欣一時倒是有點心動,只反應過來,還是道:“白拿不要錢你也不許拿,拿回去我也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