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五年,初秋,義興公主府。
蕭易夫自來有午憩的習慣,即便如今天氣已轉涼,也照舊如此,她適才起了身,盥洗一番便走到妝臺前去,身邊的劉女史正小心翼翼的替她梳著頭。
外頭走進來個約莫半百之年的婆子,身后還領了個端著托盤的小丫鬟,婆子輕喚:“公主,晌飯已備好了。”
蕭易夫輕輕的瞧了那婆子一眼,未作任何回應,劉女史侍奉蕭易夫多年,早熟悉了她的脾性,公主一個眼神遞過去,那婆子便該將膳食送到跟前來了,如今竟還杵著不動,她斥道:“愣著干什么,還不快端過來好生伺候著!”
婆子這下才反應過來,連忙給身后的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會意,這便又端著托盤,低著頭走到蕭易夫身側跪下。
今日這晌飯是一碗肉羹,蕭易夫微微側過身子,玉指拾起調羹,舀了一下往口中送,只嘗了三四口,便又將調羹放下了,劉女史朝丫鬟揮了揮手,示意她將膳食撤了,丫鬟于是端著托盤退下,婆子見勢,心下卻是惶恐,一抬眼,又窺見蕭易夫黛眉輕輕皺起,更是不安,生怕是這羹湯不合她口味,到時免不得要遭一頓罵。
“你們這做的是什么東西?”蕭易夫側目睨著婆子,姿態極是高傲。
婆子忙回話:“回公主,這是羹湯,是用豬心剁成的肉醬所制。”
一聽“豬心”二字,劉女史握著木梳的手忽然抖了一下,她怯怯的朝銅鏡中看了一眼,欲看蕭易夫臉色,自從三年前公主親手剜了謝昱的心,這公主府上下,便再無人敢在她跟前提起“心”這一字,何況如今這廚房竟還將豬心做成了膳食。
“豬心?”蕭易夫果真變了臉色,只是變化細微,不易察覺,她仍然平靜,只問道:“這味道倒是不錯,是原先那位蔡廚子做的?。”
“是一個新來的義安姿娘做的,這個廚娘前幾日才到府上來,一直給蔡廚子打下手,今日蔡廚子病了,才由她掌勺為公主做膳食。”
“哦?原來是個新來的廚娘,”蕭易夫忽然笑了一聲,卻令人發怵,她接著說:“傳她過來,本宮要看賞。”
她說罷,便抬手撥弄起指甲來,婆子哪里知道蕭易夫這是憋著一肚子的火沒發,要問那廚娘的責,偏偏還以為那廚娘討了主子的歡心,自此便要一步登天了,于是一聽蕭易夫傳喚,便趕緊去叫人了。
可去時是一個人去的,回時竟還是一個人回,婆子回來稟道:“公主,奴適才去后廚,四處都不見她,到她房中去尋,也未見她人影,也不知她去了何處,待她回來,奴定叫她趕緊上這兒來拜見公主。”
劉女史陰陰的笑了一聲,揶揄道:“后廚統共就那么點大的地方,她還能跑沒了不成!”
婆子面露難色,趕緊說道:“后廚是小,可公主府卻不小,她這剛來府上沒幾日,興許還不熟悉府上的地形,只怕是走到別處,摸不著路了,公主放心,奴馬上就派人去把她找回來。”
“不必了,等你找到她,拿她剁豬心的那把刀,把她的手給本宮砍下來,就掛在后廚院子里那棵老槐樹上,掛到血流干了為止,叫旁人瞧瞧,算計本宮,究竟是什么后果,”蕭易夫冷眼打量著婆子,問:“你明白本宮的意思了么?”
“算計您……”婆子已嚇破了膽兒,唯恐禍及己身,連連磕頭,應道:“是是是!奴這就去尋她!”說完忙不迭跑了出去。
未幾,門房又捧著只木匣子進來,匣子上還備了一封書信,門房稟:“公主,適才外頭有位女使送來這兩樣東西,說要交給公主親自過目。”
那匣子里也不知放的是何物,隔老遠便有一股惡臭從中傳來,劉女史走去只將書信接了來,卻萬般不愿碰那匣子。
“這里頭放的什么東西,怎一股腐臭,快打開本宮瞧瞧!”蕭易夫抬手掩鼻。
門房屏息打開匣子,蕭易夫伸長了脖子,探頭一看,立時驚了,那里頭,竟放著一顆已經腐爛發黑的心,上頭還有蛆蟲蠕動亂爬,散發著如此惡臭,委實令人作嘔,仔細一瞧,那腐心上,還有刀切的印記,蕭易夫面色鐵青,當即破口大罵:“這是什么東西!是哪個不怕死的狗東西送來的,膽敢如此戲弄本宮!”
劉女史已被熏得頭暈腦脹,亦附和著罵:“你還杵在這兒干什么!還不趕緊把這東西拿出去扔了!”
門房已將匣子拿出去扔得遠遠兒的,可屋子里的惡臭卻是經久不散,蕭易夫坐在胡凳上,手肘撐在妝臺上,單手扶額,有氣無力的說:“今日之事,定要徹查,本宮倒想知道,究竟是哪個想尋死的,膽敢拿這種惡心人的東西來嚇唬本宮,對了,還有那個廚娘,也跟著查查底細,保不齊方才那個東西,就是她送過來的,要不然這天底下哪兒有這么湊巧的事情。”
“是,奴稍后便命人去查,”劉女史說著,忽然將適才那封信也遞到蕭易夫跟前,“公主,這兒還有一封信,是跟著那個匣子一道送過來的,您過目。”
蕭易夫接過信來看了眼,卻不想,看后竟嚇得花容失色,緊接著一陣惡心,就側過身嘔吐起來,力道之重,似乎要將今日吃的所有東西全都給吐出來一般。
劉女史不明狀況,連忙輕拍她后背,忽見那封信飄落在地方,她細看了看,只見信上寫:素聞公主喜食人心,特從人尸上剜下心來,制成肉羹,獻給公主食用,望討公主歡喜。
蕭易夫氣得發抖,“方才那道肉羹……”
她說著,胃里又是一陣翻江倒海,所食之物傾數吐出,劉女史想起適才見那顆心上有刀切面,恍然大悟,可一想蕭易夫竟吃了那腐肉,一時間也甚是倒胃,她道:“公主,此事必定是那個廚娘作祟,待奴抓到她,定將她剁成肉醬,扔出去喂狗!”
蕭易夫思忖道:“今日之事,怕是謝貴嬪策劃,三年前本宮剜了謝昱的心,她是謝昱的親姑姑,必有心報復本宮,那個廚娘,一定是受她指使!”
“公主所言極是,奴這就差人進宮,將此事稟明陛下,求陛下為公主做主!”
劉女史說完就要往外走,蕭易夫忽將她拉住,“慢!此事傳出去不好,再說,謝貴嬪既然敢如此戲弄本宮,必定早有準備,眼下當做的,就是把那個廚娘抓回來,你…你速去沈家,召駙馬來此,就說本宮有要事急需見他。”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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