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蓋簪纓

第六十二章 厭勝

蕭賾匆忙趕至侯府,站在大門口,果真就見里頭有個大約四五十歲的老道揮舞著桃木劍作法,院子里擺了三張桌凳,裴惠昭端坐一邊,而謝徵與桓陵則是坐在另一邊,侯府不少家奴部曲都站在他們身后觀看,卻像是看戲一般。

他疾步走進院子,謝徵不經意側首,正巧望見他帶著尹略走過來,她只漠然的瞧了他們一眼,便又轉過臉看著老道。

正當此時,那老道不知是使了什么戲法,莫名其妙的點燃了一張符,他揮動木劍,燃燒的符緊接著就朝謝徵飛過來,謝徵這邊才轉過臉,自然沒有防備,她心中一驚,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玉枝就走到她身旁來,迅速的端起她跟前的茶盅,澆向那張符。

火被澆滅,老道正要開口,玉枝搶先說道:“你這老道,休想傷我家娘子!”

裴惠昭拍案而起,指著玉枝破口大罵:“牙尖嘴利,該打!”她說著,便轉頭看向邱氏,卻也因此望見蕭賾走過來,她怔住,“殿下……”

蕭賾滿面怒色,指著祭壇,指了指道士,最終又指向裴惠昭,發問:“你們這是在做什么!都瘋了嗎!”

“妾這是請了道士來捉鬼啊,”裴惠昭離席,走到蕭賾跟前去,故作楚楚可憐的姿態。

“捉鬼?捉什么鬼?惠昭,你能不能清醒一點!”蕭賾倍感無奈,指著謝徵,對裴惠昭怒吼道:“她不是陽侯!”

自始至終,謝徵都從容的與桓陵坐在一旁靜靜的看著,聽聞蕭賾所言,她像自嘲一般冷笑了一聲。

“她就是謝昱!殿下你看清楚,你看看她那張臉,她就是謝昱啊!”裴惠昭說著,拉扯起蕭賾的衣袖來,蕭賾氣得臉色發青,一把將她推開,再也忍不住滿腔怒火,嘶喊道:“你鬧夠了沒有!”

裴惠昭一個踉蹌,二人推拉搡扯間,忽有個巴掌大小的東西自她袖中掉落,眾人定睛一看,只見是個布人,仔細一瞧,那布人上似乎還貼了張黃紙,背面亦如是。

這分明是厭勝之術。

蕭賾不可置信的看著地上的布人,裴惠昭亦然,卻多了一絲恐懼。

玉枝踮起腳尖,伸長了脖子,才看清那布人正面黃紙上的字,她也是一驚,謝徵看著她,本意詢問她黃紙上寫的是誰的名字,她卻只沖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便言說。

蕭賾僵硬的彎腰撿起布人,入眼的是“謝昱”二字,而背面黃紙上寫著的則是“己亥甲戌癸巳庚申”,這是謝昱的生辰八字……

裴惠昭渾身微顫,已然是怕極了,她情不自禁往后退了兩步,蕭賾卻握著布人步步逼近,質問道:“陽侯已經走了三年了,逝者已矣,你還要以這等邪術害她!你捫心自問,她究竟哪里對不起你,你對她當真恨之入骨?”

謝徵聞此言方知那布人上寫的是她的名字,她立時就忍不住要站起來,玉枝眼疾手快摁住她的肩膀,輕喚:“娘子!”

桓陵亦是低語:“德音,這不關你的事。”

謝徵苦笑,對,這是謝昱的事,自然不關她謝徵的事!

裴惠昭潸然淚下,凄楚的凝視著蕭賾,嗚咽道:“我,我……”

蕭賾撕下兩面的黃紙,怒將布人摔在裴惠昭腳邊,極冷淡的對裴惠昭說道:“你已無藥可救了……”

他說罷便拂袖而去,裴惠昭哭喊著追了兩步,卻不慎摔倒,她趴倒在地上,伸手朝向蕭賾,欲乞求憐愛,哽咽道:“殿下!我知錯了……我真的知錯了……”

可蕭賾卻不曾回頭。

邱氏蹲在她身旁,欲將她扶起,心疼的喚:“娘娘……”

謝徵起身緩緩向她走去,站在她身側,垂眸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忽將袖中絲帕遞去,冷冰冰的說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說完就張開手,任由絲帕飄然蕩下。

她非圣人,此舉自然也不是原諒,可憐她僅僅只是為了羞辱她,以她的氣度不凡,反襯出當朝太子妃的心胸狹隘。

裴惠昭被邱氏扶著從地上艱難的站起來,回過頭來與謝徵對視,她雙目通紅,滿臉淚痕,盡是窘態,謝徵卻是唇角微微上揚,眼中的笑意三分示好,七分挑釁,相比之下風光無限。

此時的裴惠昭毫無氣勢,似乎已甘拜下風,她轉身落寞離去,謝徵譏笑:“娘娘慢走,恕德音不遠送。”

待裴惠昭一行五人走后,桓陵走來拾起地上的布人,看得出神,似在斟酌著什么。

謝徵眼望著裴惠昭消失在視線里,方才轉身,見桓陵握著布人,她便也走近細瞧,桓陵索性將布人遞給了她,謝徵皺著眉,臉色極差。

玉枝言道:“這個太子妃,看著倒是面慈心善,沒想到心里頭竟如此陰狠!”

“我同她曾是親密無間的好姐妹,形影不離,無話不談,我自問從未做過對不起她的事,就連她當初見死不救,我也只是埋怨了幾句,我視她如親姊妹,可她竟這般待我!”

“人心難測,”桓伊輕嘆。

“從今往后,她若再與我為難,我絕不會手下留情!”謝徵咬牙切齒,竟不費吹灰之力就將手中布人扯成了兩截,丟在地上,而后憤然離去。

玉枝緊隨其后,桓陵給曾瓊林使了個眼色,而后也忙跟去。

旁邊圍觀的家奴不少,曾瓊林正兒八經的說道:“今日之事,大家看過也就忘了,萬不可宣揚出去,縣侯適才說了,在場所有人,統統有賞,晚些時候,一一到賬房,挨個去領,每人,五貫錢,”他一邊說一邊比劃著手指頭,略顯浮夸。

一眾家奴歡呼雀躍,紛紛叫好。

裴惠昭回到太子府,聞知蕭賾正在書房,她立馬便尋了去,可走到玊園內,卻是猶猶豫豫不敢向前了。

彼時蕭賾正負手而立,站在窗前,背對著她,她忐忑的走進去,遲遲道:“殿下,她不是陽侯,對么?”

“對,”蕭賾仍沒有回頭,他異常的平靜,顯得極是冰冷,令裴惠昭不敢靠近半分。

“妾知道了,妾告退,”裴惠昭低著頭,失魂落魄的走出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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