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趙奕同處一個身體那么久,楊玉英很了解那小子,想抓他的小辮子簡直一抓一大把,隨便動動手都能讓那小混球難受得要命。
但既然他這么乖,那便罷了。
事實上,此時趙奕垂頭喪氣地離開崔家莊,走著走著,忽然停下腳步,咔嚓咔嚓地扭動脖子,轉頭問身邊一小廝。
“剛才那是崔家莊?”
小廝不明所以,卻是連忙應是。
“……那天喝酒,沈若彬說他前妻叫什么?”
“回世子的話,似乎是姓楊。”
趙奕木然地盯著眼前一片斑禿的樹。
他的記性很好!
“我好像說過,沈縣令如今看女人才叫很有品位,有眼光?以前那悍婦要不得!”
小廝陪著笑臉,連連點頭。
趙奕身體晃了晃,眼皮輕輕一翻,露出個小小的白眼珠,撲通一聲倒了下去。
“世子!!”
一眾家丁大驚失色,齊刷刷簇擁過來。
趙奕僵硬木然地躺了好半天,才拉著身邊小廝的胳膊站起來,鼻子一抽,眼淚滾落。
“要是我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你們也別找我,跟我爹說,雖然新王妃是個蠢貨,但他那樣的,配這樣的王妃也湊合,好好教導我那一雙弟妹,嗚嗚嗚嗚嗚!”
家丁們:“……”
趙奕哭完,心里又不想死:“……要不再搶救一下?快去幫我找找,看登州有什么特色寶貝沒有,我,我要救命!”
家丁:“……”
他們家世子傻了,這可如何是好!
近來長平書院要舉行招生考核,整個登州震動,上到官宦,下到庶民,人人關注。
崔家莊最近也很是安靜,尤其是家里有孩子在讀書的人家,家中主婦連扯著嗓子嚎叫的時候都少了。
這考核對貧寒人家的學子來說,尤其算是大事。
一旦通過,那從此命運會不同。
當今時代,想改變階級是極難的事,王孫公子們生下來就高人一等。
就說純王世子趙奕,他不想讀書時,即便做個紈绔也是大順朝最頂尖的紈绔。
他到了年紀,皇帝會惦記他,會給他安排差事,哪怕他不學無術,地位天然就比多少通過科舉進入朝堂的官員們要高得多。
等他想讀書,他馬上就能擁有最好的老師,最好的書籍,他肯努力,狀元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要說學問,他一定足夠,朝廷取士再不公正,大面還是要過得去。
但若說當日金鑾殿上,幾百士子就沒有一個比趙奕才學出眾的,那怎么可能?
只是皇帝在所有士子中,天然就最先能看得見自己的親侄子而已。
純王世子入仕,很多別人摸不到的職位,他只要想就會擁有,從來比旁人起點高。
哪怕他不想做官,他還是有無數條路可以走。
趙奕天生就擁有比普通人更多的選擇。
普通人想要改變命運,卻只有讀書一條路。
“呼,好冷。”
秋日的風吹得人臉皮發皺。
趙奕頂著河邊十七八個小媳婦的目光,就著河水抹了把臉,擦了擦鼻子,整理了下衣冠,這才指揮手下家丁仆從把成車的古籍孤本,胭脂水粉,名貴首飾和綢緞堆疊到楊玉英家門口。
他立在門前遲疑三分鐘,還是小腿肚發軟,伸手試了試沒敢敲門,只留了張字條就上車偷溜。
這臨門一腳也不是那么好踹啊!
楊玉英看到字條笑不可仰,知道趙奕就住云海縣驛館,搖搖頭令人把東西給他運回去。
對于趙奕的抽風行為,楊玉英本人到沒放在心上,可純王世子趙奕,在登州卻是個知名人物,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他,他每一根頭發絲都有人在分析。
趙奕這幾日著急火燎地四下求購珍寶,眾人就注意上了,如今見他巴巴將搜集到的東西齊刷刷送至楊宅,好些人心下驚詫。
一時間,登州城暗潮洶涌。
國人好八卦,尤其是男女之間的八卦。
純王世子傾慕云海縣令沈若彬前妻,重禮相贈,討佳人歡心的消息,三日內就傳遍了登州城的每一個角落。
沈若彬自然也聽到了,他先是愕然,只道不可能!
純王世子年紀輕輕,前途無量,尚未娶妻,想要什么樣的美人沒有?怎會看上楊玉英?
可他仔細一打聽,趙奕堂皇出現在老龜山腳下,親自送了不知多少名貴禮物登門,這絕對不假。
沈若彬嘴里說不信,心中卻頗為不是滋味。
他想到楊玉英那一張臉。
楊玉英長得好看,他心里明白,尤其是與他和離之后,更是有脫胎換骨般的變化。
“不要臉!”
沈若彬一掌拍在桌案上,怒氣勃發。
他是個男人,楊玉英曾是他的女人,自己的女人,他不要可以,卻不會樂意見到旁人染指。
尤其是對方還是純王世子這般人物。
沈若彬私底下再瞧不上那些世家公子,覺得自己除了沒有好身世,處處比對方強,可心底深處依舊明白,他缺少的這身份,對男人來說才是最要緊的東西。
此事若真,簡直像是被人一巴掌抽在臉上,打得他滿臉開花。
和純王世子比,他又算什么?
世人愚昧,豈不是一輩子都要嘲笑他有眼無珠?
沈若彬越想越氣,胸腔憋得難受,腦子里一扎一扎的,炸裂一樣疼。
沈母也聽到消息,氣得在院中跳腳叫罵,吵得他更是頭暈目眩,一整日下來都吃不下半口飯食。
這些時日他是日日去哄趙錦,如今也沒心思去了。
諸多流言甚囂塵上,偏偏趙奕這個當事人到是許久才知道,一聽說,登時噴茶,滿臉驚駭:“開什么玩笑,哪有的事?”
傳這等八卦的還多是讀書人,官員,趙奕嘴唇發白:“還是讀書人,怎么蠢成這樣!我給楊小姐送禮怎么了?沒見過上供的?他們求神拜佛不給孝敬?他們供奉神佛,是不是也因為想和那些神仙有點風流韻事?”
一干下人被自家主子的口不擇言嚇得臉都白了。
“呸呸呸,世子爺,可不能對仙佛不敬。”
趙奕勉強平靜下來,蹙眉:“不行,必須澄清。”他起身就要出門,走了兩步又停下,遲疑道,“我急匆匆地跑去澄清,是不是也不大合適?”№Ⅰ№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