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女配開掛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 不懼死

仲孫卯悚然而驚,身形急轉,險而又險地避開要害,但那把劍依舊直直刺入他的肩胛骨,整條右臂頓時失去知覺。

范向北一口鮮血噴出,楊玉英的長袖恰到好處地卷住他的腰身,把人卷回送到范向南和葉咴咴等人身邊去。

仲孫卯直直地看向泉劍弟子們,第一次面露驚訝:“他死定了。為了別人家的閑事,值得嗎?如此年輕,就有如此身手,不光本身要資質出眾,必然還受到精心的教導,花費很大的心力,為這等事折損,你們就不心疼?”

仲孫卯的人際關系顯然很糟糕,人緣之壞,已成公認。

在場大部分人看他終歸是不太順眼,哪怕和他站在同一陣營的那些人,但此時聽他這句話,都不禁點頭。

要是自家有這樣的寶貝弟子,肯定藏著掖著,一直到這孩子真正成長成參天大樹才會放出來。

可眼前林莊的這些人,看起來也不是感情不好,卻對師兄弟的生死并不在意,甚至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姿態。

“他叫范向北?竟像是故意求死一般。”

仲孫卯蹙眉,似有疑難不解。

“他不是在求死。”

楊玉英輕聲道,“他們只是不懼死。”

范向南一向溫和的面上也露出嚴肅:“我們確定你行不義事,我們行走江湖,要管這不平事,所以便管了,武功能不能勝得過你,會不會死,那是后話。”

“我哥若死,下一個便是我,我若死,自還有師兄弟們做后來人。”

葉咴咴越眾而出,立在仲孫卯面前:“在下也要請仲孫幫主賜教,只是此地既為武林大會,我不能當著眾俠士的面與幫主車輪戰,待幫主傷愈后,另行請教。”

周圍鴉雀無聲,所有人看著葉咴咴平靜的眉眼,心中既驚且佩。

泉劍的弟子們慢吞吞向前一步,簇擁葉咴咴而站,神色間都無半分恐懼,只有一往無前的決心。

“哎!”

兩名江湖宿老,不禁遙想當年,似乎他們年輕時,最沖動,對這武林有著最澎湃熱情時,也沒有這般堅毅果決。

雖然是傻子行為,卻讓人很難不去佩服。

南宮月眼淚滾滾而落,南宮世家的幾位弟子都低下頭去,神色晦暗。

仲孫卯冷冷地盯著泉劍所在的方向,玩家們的神態都有些肅然,不過那仿佛是,正要去做一件正經事一般的肅然,沒有緊張,沒有疑惑,似乎他們不是要去赴死,而是去享受一場樂事。

林星舒眉心跳動,緩緩走過去蹲下身檢查范向北的身體狀態,給他診完脈,蹙起的眉峰才一點點放平,卻是倏然盯向一干玩家弟子。

一時間,一干弟子都不禁有些心虛,明明剛剛連江湖金字塔最頂端的大佬都敢硬碰,現在卻低著頭老老實實承受林先生的死亡視線。

楊玉英倏然起身,走到眾多玩家身邊,冷淡目光從仲孫卯身上轉移到蛇幫弟子身上:“有我在,少年們的熱血,還沒必要流在這些人身上。”

“從今天開始,我們林莊弟子會牢牢地盯著蛇幫,但凡你們傷及無辜,那便是不死不休,不信的,可以一試。”

一眾蛇幫弟子,在外從來都是天老大,他們老二,從不服軟,此時竟是隱隱感覺涼意從背脊上延伸,恐懼感襲上心頭。

“……林莊竟能存活到現在?”

仲孫卯冷笑。

這句話說完,他竟退卻了,轉身回到蛇幫的座位,囂張跋扈的仲孫卯,應對一群不要命的瘋子,也多少有些犯怵。

楊玉英輕聲道:“去宗家看看,該送去衙門的送去衙門,該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

范向南上前,把癱在地上,好像已被蛇幫忘記的那個郝四重新拎起來,渾不在意地塞回箱子里去。

蛇幫眾人鼓噪的厲害,卻沒人出面阻攔。

從今日起,天下英雄都要認得林莊弟子,恐怕除非必要,也不會閑來無事去招惹泉劍山莊。

沈侯爺的視線落在泉劍一干弟子身上,十分和煦,竟也隱帶些喜悅,就像一干看到晚輩茁壯成長的長輩一樣。

范向北閉著眼睛刷屏:我猜沈侯爺要招攬我們。

葉咴咴:如果有想走特殊路線的親故,可以嘗試去金刀門,估計能接到做臥底的任務。

經過這么長時間的探索,葉咴咴知道主線任務不能改變,偏離主線就拿不到經驗值,無法升級,但各種小任務十分靈活,他們開發的玩法實在不足,應該多探索才是。

楊玉英略一側首,就能看到南宮世家那位南宮月小姐,正拿難以言表的眼神看被范向南抗在肩頭的范向北。

這姑娘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似的。

范向北在和玩家扯閑篇。

楊玉英:“……”

這幫家伙,真是罪孽深重。

罪孽深重的一干玩家都被罰抄了《孝經》,不按遍抄,而是按斤,一人抄五斤孝經,必須用薄如蟬翼的麻紙。

這些年泉劍山莊造了各種各樣的紙,又便宜又好,不光遠銷國內各地,甚至遠銷海外,連玉縣在外面都有了名氣,人人都知道此地盛產好紙。

作為玉縣小有名氣的特產,每年從各地來買紙的商旅就撐起了玉縣的經濟。

麻紙是玉縣所有紙張中最便宜的一種,走薄利多銷路線,質量不怎么樣,但是一文錢就能買一刀。

玉縣貧寒人家的讀書人,都用這種紙練字。

林星舒就是生氣,竟然還想著節儉,到真是泉劍山莊的好莊主。

楊玉英騎著馬緩緩離開秀漣山莊,也沒有拆林星舒的臺,先給范向北灌了藍藥,紅藥,把人弄醒,就板起臉冷聲道:“你們自己乃是異人,身體體質特殊,不怕死,但是你們的師弟師妹們有很多都是正常人,如果讓他們也學著你們一般輕視生命,那該如何?”

范向南一干人想起這些,面面相覷,也是苦笑。

他們自然早就發現這種跡象。

泉劍山莊這些小師弟,小師妹們,個個都有一往無前,百死不悔的韌勁,平時學習練武,都是學不死接著學,練不死,接著練。

這到還好,有楊先生和林先生掌控全局,營養補充充分,各位先生盯得緊,也不擔心小師弟們熬壞了身體。

但是,他們也學玩家一樣,別管做什么事,就一個字——‘莽’就得了,那大家就都要頭疼。

范向北忽然想到自己辛辛苦苦養成,細心教導呵護,好不容易長得或者聰慧帥氣,或者漂亮溫柔,琴棋書畫皆通的小可愛師弟,師妹們。

要是有一天,他的師弟和師妹遇見必死的局面,也是滿腔血勇,學他們一樣視死亡如無物……范向北忽然一頭冷汗:“一定要在山上的書院大力開展珍惜生命的教育。”

絕不能讓小家伙們都養成‘莽’的惡習。

楊玉英放任范向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道邊有賣果子的小販,她笑盈盈買了幾個和林星舒一起分著吃。

范向南帶人去處理宗家遺留下的事務了,楊玉英一行人一邊慢悠悠趕路,一邊等他們,半點不著急。

一路品嘗了好些點心,幾個玩家竟然繞了一圈,搬出幾塊兒案板,很快擺了各種泉劍特產出來。

例如各類紙張,連環畫冊,烤制的餅干,精鹽,芝麻糖……

他們一行出來時,自有各門派的探子跟隨監視,乍一看眾人這般架勢,一時都是無語。

昆侖派兩個小劍客,對視一眼,神色古怪。

遙想半個時辰前,林莊弟子在武林大會上,萬千英豪注視下,力戰蛇幫仲孫卯,舍生忘死,何其英雄!

半個時辰后,這些仙姿佚貌,仿佛天上來的少俠英雄,站在街頭上特別嫻熟地兜售各類小東西。

兩個人混在百姓中看了一眼,沒忍住各自也買了不少。

別說,物美價廉,的確不差。

只那精鹽,就比他們平日里吃的好上不知多少倍,價格居然只貴一丁點,至少他們昆侖弟子吃得起。

還有芝麻糖,也很是香甜,就連他們這兩個平時并不怎么吃糖的,看到包裝盒也心生好感,各自買了一盒。

楊玉英也不管他們,弟子們開銷大,要吃好的,喝好的,要買各種藥材,這些玩家甚至連復活都得花錢,閑來無事賺個錢,還不是基本操作?

沒多久,范向南就領著宗峻過來。

宗峻一見楊玉英等人,撩起衣擺,恭恭敬敬地跪下磕頭叩首:“若非諸位英雄,不光是我和弟弟,宗峻父母也難過劫難。”

楊玉英伸手把他扶起來,笑道:“我家這些孩子們正想活動活動手腳,本就同蛇幫有仇,你們不必如此記掛。”

宗家目前正亂,宗父,宗母受到極大的打擊,身體有些不好,連床都起不來,卻依舊沒忘記備了一份厚禮讓宗峻送了來。

楊玉英也沒推辭。

在宗峻身上,玩家們還有任務,為了這個,范向南特意從頭跟到尾,將這案子的始末都調查清楚。

“哎,手足相殘,人間慘事。”

薛義民是父親的老來子,自小就和兄長薛義生相依為命,薛義民待薛義生,那也是如父如兄,感情很好。

哪怕薛老爺娶妻生子,對這個弟弟也一樣沒話說,薛母也是個溫柔慈善的普通婦人,以夫為天,對待小叔子是一顆真心怎么也掏出來九分,不敢說對他和對兒子一樣,至少明面上也不差什么。

就在去年過年前,薛老爺帶著弟弟去參加一個酒宴,就是那種再尋常不過的,幾乎每個月都要參加的應酬。

酒過三巡,一群老男人酒后醉言醉語說的也就是些家長里短,和女人們湊到一起說的東西,差別不是特別大。

也不知怎么的,就說到薛老爺是厚道人,弟弟都那么大,已經成年了,還把他養在薛家,百般疼愛。

薛老爺頗為自得,笑道:“這小子和我兒子沒差別,那幾年你們嫂子老懷不上宗峻,我也沒著急,這小子的年紀都能給我當兒子了,就把他當兒子一輩子留在我身邊,不也照樣能給我養老送終?”

這話并沒什么什么不妥,薛老爺甚至沒有刻意去記。畢竟他就是這么想的,類似的話也沒少說。

薛義民自然也是一笑了之,但忽然就有一天,薛義民發現他在薛家是個外人,這個他生活了半生的地方,并不是他的家。

他的哥哥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兒子,他只是個弟弟而已。

當時薛以生說過的話,又一次地浮現在他的腦海中,就像是有魔力,在他心中扎下去,每當他因為各種原因不自在,他就會想起這些。

之后他就同蛇幫的人認識了,一日復一日,積攢在他心中的念頭越來越多,不甘心的情緒也越來越強烈,他終于想——宗峻和宗峪不該存在,如果他們不存在,薛家就永遠是他的薛家。

于是就有了這一次截殺。

宗義民一開始并沒有想傷害自己的兄長和嫂子,相反,他還想過要當個天底下最好的弟弟,讓哥哥哪怕沒兒子也能暗度晚年。

“真可怕。”

范向北不禁打了個哆嗦。

他們在這場游戲中也算經歷不少,各種游戲劇情都見識過,這場面算是小場面。

但這件事里真正可怕的地方在于,在事情發生之前,受害者一點征兆都不曾感覺到,他們就是親親密密的一家人。

宗峻對自己的小叔叔十分尊重,在宗峻遇襲之前,他的小叔叔還親手雕刻生辰禮物送他。

不知多少次,宗峻在外面和別的小孩起沖突,都是他的小叔叔幫他,保護他,替他出頭。

陡然之間,人心驟變,親人變成寇仇,何等可怕?

“不稀奇,咱們那里一旦發生什么謀殺案,最先開始被懷疑的對象也是親朋好友,越親密的關系,越在懷疑名單上。”

“哎,再好的朋友,再親密的夫妻,也總會有那么一瞬間,讓你想殺死他,只是大部分人都想過就忘,并不會付諸實施,也不會影響自己繼續去愛自己的親人。”

一干泉劍弟子討論了一番人性,就離開登萊,返回玉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