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女配開掛了

第五百九十九章 劍法

沈周目視樓下的馬車不疾不徐地走,半晌才收回視線,心里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金刀門現在幾乎把勢力擴展到陳國的半壁江山去,但門內勢力越來越多,說話聲也越來越多,沈周憑威望實力,固然能穩壓這些人一頭,但隨著他年紀越來越大,也漸漸開始有那么一點力不從心之感。

就說現在,區區一金夢蝶,哪里用得著他放在心上?但他還是安排商路去張揚地截殺泉劍山莊的人。

只是為了讓所有人都知道,金刀門的權威不容有半點冒犯。

金夢蝶是他沈周的義女,哪怕這樣的義女他有百八十個,很大一部分連名字都記不住,但金刀門此次依舊要出手。

不是為了別的,只為了金刀門的金字招牌。

此時左右無人,沈周收斂了他那種天然的親和力,顯得有些冷酷,眸子轉動間卻是輕嘲,換成十年前,不,哪怕只是五年前,他哪里會考慮這些東西?

他沈周站在這里,便是這天下的道理所在,他念頭通達無比,從不懷疑自己的能力。

這時,店小二忽然登上二樓,徑直照過來恭敬笑道:“客官,有您一封信。”

沈周一愣,接過來,紙張雪白,是最近比較流行的云州紙,信上只有寥寥數個字而已——多謝沈侯爺相送,后會有期。

字跡秀逸,平和端正。

沈周愣了半晌,失聲大笑。

“好一個泉劍山莊!”

明知道他就在樓上,卻依舊在樓下那般輕松自如,絲毫不曾失態,到是難得的很。

沈周想自己二十多歲時遇見這樣的情況會如何?

他……也不知道。

但想必無論是盡快逃走,還是懷揣著能與前輩高人一戰的野望,一步步踏踏實實走自己的路,都不會如此淡定從容。

金刀門門主就在附近的事,玩家們自然全知道,一行人徑直從城門出去,距離京城越來越遠,范向北才小小地松了口氣。

話說,沈周是個絕對的大BOSS,不好推的很。

雖然玩家們不可能會怕BOSS,但眼下的環境,這般局面,他們實在不想特別狼狽地和大BOSS直接對上。

和這位打,那自己輕松瀟灑帥氣的高人形象絕對都要毀得一干二凈。

一路出京,范向北回首看了眼高聳入云,巍峨無比的城墻,擺好姿勢截了好幾張圖。

“師兄。”

旁邊一泉劍弟子小聲道,“那個叫蘇懷的小家伙還跟著我們。”

范向北向后瞄了一眼,一時也有些意外,說實話,十六歲在當下游戲里確實不小了,可是在范向北看,這就是個小初中生。

那小孩兒一看臉,就長著一副江湖新丁的模樣,只差在面上貼張傻白甜的字條。

按說每年都有不知道多少青少年初出茅廬,接受江湖一頓毒打,他們自家小師弟小師妹們也少不了這回功課,他們早該見怪不怪,別人家的事,那就更不該去管。

可最近范家兩兄弟帶師弟,師妹們帶出了心得體會,看到這樣的青蔥少年,就不免有點移情。

且現在是在趕路中,閑著也是閑著。

范向北就干脆策馬過去,跟在蘇懷身邊逗他:“我記得你叫蘇懷?你這么跟著我們,難道還打著讓我們家林先生給你恩人還命的主意?這憑什么,我們家林先生都不認得你,為什么要為了讓你能報恩,就把自己的命交出去?”

蘇懷:“……”

他知道有哪里不對。

他知道這肯定是不對。

但他真的不習慣跟人打嘴仗,他出師之前,師父教給他不少江湖經驗,例如在江湖上看到老人,小孩兒,女人,殘疾人,千萬不能小看之類。

還有滴水之恩,涌泉相報。

可師父沒告訴他,他欠了人一條命,想報恩,結果沒報成,救命恩人就死了,那他該怎么辦?

蘇懷滿腦袋迷惑。

玩家們:“……這個NPC智商點數是不是沒點上。”

蘇懷猛地抬頭:“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那人殺了我的恩人,我要殺了他報恩!”

“沒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范向北神色肅然,“金夢蝶欠下我們林先生一家無數條性命,如今她拿自己的命還了,這就是因果報應。”

“但是你和我們林先生從未見過,你和我們先生可沒有什么因果。”

范向北柔和了神色,“你要還金夢蝶,自己去還,別賴在我們家林先生頭上。強行碰瓷是要遭報應的!”

孫萍萍在旁邊聽著簡直都為這小孩兒著急,恨不得替他大吼一聲:“我就只是為我的恩人報個仇而已。”

直接拔劍一通打就是,范向北兄弟明顯在胡說八道,和他們歪纏,那不是有病么?

范向北卻是收斂了逗弄孩子的心思,連人帶馬,轉瞬間就躍到馬車前面去:“楊先生,林先生,商路在前面。”

林星舒笑道:“金刀門三位護法,丁懷,王淼,商路,我最想和商路過招,聽說看過他劍法的幾位當世高手,都夸贊那是生平僅見的風景。”

說話間,已能看到前面鮮花叢中,商路手中提著一柄劍立在道邊。

商路相貌斯文,面上也時常掛有微笑,同其他江湖人比,他少去幾分江湖氣,多了些書生的斯文。

他略一拱手,笑道:“請。”

一句話畢,甚至不等車上有人回應,整個人縱身而起,長劍下劈,只余殘影。

范向南一拉手邊機關,整輛馬車立時前后左右分成四半,各自散開,林星舒長長的披風垂落于地,輕一抬眸,眸子中星光閃爍。

眨眼間,林星舒手中的劍輕輕上撩,恰到好處地接住商路這一劍。

商路一揚眉,便見到劍光漫天,道道都有刺骨寒意。

他一瞬間收斂了所有的思緒,只專心于手中劍上。

這世上能把劍練好的人很多,各有各的特點,商路的劍法能好,唯有專注一道。金刀門的人多要用刀,哪怕入門之前用的別的功法,進了門,總忍不住要學幾手刀的,畢竟可以得到沈侯爺這般天下一等一的高手指點。

商路偏偏不。

他不愛財,不愛色,不愛美食,人生中唯有讀書和練劍。

商路與林星舒從半空中打到地上,劍氣縱橫,越來越迅疾,商路的劍快,林星舒的也快,商路的劍漂亮,林星舒的居然更漂亮。

兩個人兩把劍,竟多多少少有幾分相似之處。

商路也是越打越吃驚,他都多少年沒有遇見過這般年輕的劍道高手了。

范向北: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

范向南:也沒什么好說的,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劍氣太驚人,漸漸的玩家們已經看不清楚兩個人的身形,甚至連劍擊聲都很輕微,仿佛大部分時間兩個人的劍只是試探,但殺氣卻越發濃郁。

范向北吐出口氣:“……清理一下周圍。”

商路并非一個人來,他帶來了至少十個二流高手。只是恐怕那些人也沒想到有人竟能跟金刀門中最強的長老打成如今這副勢均力敵的模樣,一時只顧著看兩人對決。

如斯高手對決,十年難遇一次。

同這些人相比,玩家們就要清醒許多,各自挑中對手,一應打趴下消除戰斗力。

卻見這邊,林星舒和商路對決不知多少招,林星舒卻忽然止步,長劍輕輕劃了一道極漂亮的弧形,絢麗的劍光驟然而起。

剎那間,天上星光墜落。

所有人都愣住。

蘇懷忽然道:“我打不過他。”

滴滴答答,商路伸手捂住胸口落下來的血花,輕聲問:“這是什么劍法?”

林星舒想了想:“它自夢中來,便叫它夢劍便是。”

商路的傷到并不致命。

他目送泉劍山莊這一行人離去,到也沒太沮喪,只是笑道:“后生可畏。”

商路一點都不奇怪,江湖便是如此,就如當年金刀門有沈侯爺,于是從小小三流一躍成為天下有數的大派一樣。

泉劍山莊從此以后也要扶搖而上。

商路帶著人回京,路上正好聽到說書先生說起‘金夢蝶與林家的愛恨情仇’,里面夾雜了江湖美人朝堂,還真是說得天花亂墜,十分引人注意。

他想,或許回去該勸勸門主,太子這條將沉未沉的船,現在上去是挺容易,但金刀門步子邁得太大,想下船的時候可不大好下。

春去秋來,一載復一載。

金秋十月。

苗阿水坐在太爺膝前的小凳上,聽太爺含含糊糊地跟他講行走江湖的老經驗。

太爺是老江湖,從孤身一個給人當趟子手,到自己收徒弟,招攬高手,一手打造了他們苗家鏢局的金字招牌,那是相當不容易。

他們海原縣,最大的鏢局就是苗家鏢局,連周圍鎮子上的大老爺走鏢,都經常找到苗家。

苗阿水特別崇拜太爺,前幾年一直跟太爺一起在山里學武,今年十六歲,武功初成,太爺年紀也大了,他們爺倆下了山,他今日便要跟隨父親去走第一趟鏢。

此時不禁有些緊張。

太爺拉著曾孫,給孩子講江湖切口,講各地的規矩,講進了城要先怎么拜碼頭,在荒郊野嶺遇到古廟孤墳怎么喊號,路上住店,遇見生店如何,遇見熟店如何,真是講也講不完。

苗阿水聽了一肚子的江湖經,早早就斗志昂揚去找他爹,想著自己已經長大了,終于能幫得上阿爹的忙。

進了院門,他爹正晨練。

苗阿水看著他爹一如往常,晨練完,還叫上他一起吃早飯,他爹一口氣吃了三個大煎餅。

他娘……還沒起。

怎么印象里以前每次阿爹走鏢,阿娘都早早就起身收拾行囊,總恨不能給阿爹帶上所有能帶的東西。

可其實行囊都是好久之前就備好的,沒必要再準備。

從阿爹出門第一日起,阿娘就坐立不安,隔幾日書信不至,阿娘就要以淚洗面。

苗阿水從小跟太爺認真學武,其中很大的動力就是將來能替阿爹去走鏢,好讓阿娘少流點眼淚。

早飯吃到一半,他娘終于醒了,一出來就塞給他爹一張紙條,他爹應了聲收好。

“阿水,來,跟爹走鏢去。咱們要走海原縣到玉縣這一條線,這條線極好走,玉縣那邊精鹽便宜的很,回來可以買點精鹽。”

苗阿水:“??”

健壯的騾子拉著高高大大的車,車上飄著苗家鏢局的旗子,旗子他看著眼熟,就是不知道為什么多了兩把交叉的劍型標識。

阿水爹嘆氣:“咱們鏢局還是太小,地方也偏僻,人手還不多,今年又沒評選上星級,要是評上星級,能免三年加盟費。”

苗阿水:“……”

好吧,反正開始走鏢,他要牢記太爺交給他的江湖經驗。

走鏢需得低調,不能太高調,容易被各路英雄好漢給盯上。

苗阿水掃了一眼,見所有的鏢師趟子手都穿著鮮亮的衣服,上面都繡了苗家鏢局的字號,連他也被套上了一身。

一路出發,苗阿水所有的江湖經驗都沒有用上,事實上他連眼睛都不夠用了,第一次發現自己確實沒見過世面。

原來走鏢是這個樣子。

沒走多久,居然有十幾個鏢局匯合在一起,個個兵強馬壯精神健碩,浩浩湯湯地出發。

他們也不用餐風露宿,每走百里,準有悅來驛站在等著,總能恰到好處地吃到香甜可口的飯菜。

苗阿水看著他爹嫻熟地過去和一個不認識的大爺套近乎,沒一會兒兩個人就就著一份叫《悅來月報》的報紙,討論起江湖上這一次武林大會,泉劍山莊是不是還要收一堆各種‘狀子’。

還有沈門主的金刀門為何忽然全面撤出京城,向北遷徙,是不是同最近剛剛舉辦過的,《俠以武犯禁思辨會》有關?

他阿爹和一位老大爺聊得風生水起,他是一個字都沒聽明白。

這時旁邊有個比他年紀還小的小年輕,忽然大聲問他哥哥:“范少俠說的沒有錯,武功本來就是厲害的兵器,就如那些刀劍一般,想要讓這些兵器能保護自己,又不讓自己受傷,就是要核定兵器持有者的資格。”

“人品不過關,就不該習武!”

苗阿水:“……”

這年頭,連該不該習武都有人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