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燃篝火,荒郊野嶺,網絡信號還不太好。
此時下了工,工作人員還在準備,沒有夜戲的幾個演員就不免湊在一起找樂子玩。
許春來許導演,有錢了也還是那位摳門摳到天怒人怨的導演,在他看來,新得到的投資完全可以用在后期制作上,或許能抽出一部分用做宣傳,可是改善演員們的生活,絕對不會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以至于一群演員,連同楊玉英這樣的大金主,都露宿荒郊,好在帳篷不用他們來搭,許春來找了周圍的村民幫忙,居然弄出一排像模像樣的集裝箱房子。
在他看來,反正這是片場怎么也要通水電,干脆就地住下,省去來回的交通費用,又節省時間,哪怕為此租用集裝箱,那也是大大的劃算。
卻是苦了一干演員,都貓在半山腰,周圍光禿禿一片,下了工連想找個地方擼串都得開車走一個多小時的山路。
此時也正無聊,劉萌萌叫向導說說這一片鬧鬼的事,居然也沒幾個人反對。
楊玉英卻是實在弄不懂他們這都是什么毛病,這既是夜晚,又是荒野,最不能提神鬼之事的時辰和方位,他們偏偏要說,還說得挺高興。
向導懷里被塞了一條煙,登時也是談興大濃:“要不是我在外頭上過學,剛回村,換上我們村其他人,肯定不能帶你們來,野河溝東邊鬧鬼的事,這是從祖上就傳下來的,不光我們村知道,其它幾個村子也知道。而且祖祖輩輩,很多人都親眼見過。”
“這事可真不是假的,不是故事,是我爺爺親口跟我說的,他就親身經歷過。”
向導說是在外地上過學,聽著確實口音很正,普通話,不像周圍村民說話那么難以理解。
“大約是五十年前,七幾年的時候吧,具體我也記不太清,有一日,忽然下起了瓢潑大雨,電閃雷鳴的,我太爺爺擔心村子里出問題,就帶著村民們四下里巡邏。我爺爺當時去給我太爺爺送飯去,就跟著一起走。”
“當他們走到野河溝,就是咱們這一片的時候,天上忽然一道霹靂,我爺爺就見前面陡然間出現很多火把,火把蔓延,宛如一條火龍。”
“就是在曠野里突然出現的,我爺爺嚇了一跳,定睛細看,就見好些人順著野河溝的河道往山上走,周圍沒遮沒攔,誰都沒瞧見這些人是從什么地方冒出來。人人手里持著兵刃,身上披著蓑衣,都梳著發髻,一看就是古代人,只是我爺爺當時太小了,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朝代的。”
“不光我爺爺,所有人都看見了,也就差不多一分多鐘,這些人剛走到半山腰,就莫名其妙地又消失掉。這還不是見了鬼?所有人都嚇得屁滾尿流,我太爺爺膽子壯,冒著雨帶著人追去看了看,什么都沒找見,那么多人,不光來無影去不蹤,還一個腳印都沒有留下。”
“哎,那天晚上,我太爺爺,還有巡邏隊的鄉親們,好幾個人回到家都大病了一場,我爺爺更是連燒了好幾天。”
此時就陰雨蒙蒙,向導的聲音低沉,劉萌萌幾個還真感覺有點冷,有些陰森。
許春來不知道什么時候溜過來旁聽,一聽就嗤笑:“就算是真的,這明顯是當地的磁場有問題,這才導致這種留影的現象出現,咱們炎黃各地相似的故事一大堆,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這算什么鬼!”
“可不光是這一件事,之后村子里還發生過很多次類似的現象。還有其它奇奇怪怪的事情,都和這野河溝有關。”
“記得還有一年,上頭要組建村民修路,修路修到野河溝,好幾個村民就莫名其妙地昏了過去,找村子里的赤腳醫生看,看不好,又去縣醫院,后來還去市醫院,一直看不好。”
“這事鬧得人心惶惶,好些人都跑到我們家,找我太爺爺,太爺爺被纏得沒辦法,就偷偷去請了一位師娘過來,師娘指點,讓他備齊了酒水牲畜,到野河溝祭奠了一番山里的亡靈,保證以后村民不再冒犯,昏迷的那幾位,這才蘇醒。”
“這事絕對是真的,我們這一片地處偏僻,比較閉塞,鄉親們都窮,當年更是窮困潦倒,我太爺爺身為村支部書記,還是個熱心腸,只要村子里出事,大家都來找他,那回祭祀,也是我太爺爺去置辦的酒水牲畜等貢品,為此還托了好幾個老戰友幫忙,當時的收據,我們家都留著呢。”
楊玉英眨了眨眼,若有所思,輕聲問:“我猜,不光是很多年前,近些年應該也有類似的傳聞?”
“哎,小同學你可說對了,我們村子里的老一輩都說,我們這山里關押著一條孽龍,但凡進去的人,都會沾染晦氣,怨氣,從此家宅不寧,破財的破財,倒霉的倒霉,更嚴重,甚至很容易丟掉性命,祖祖輩輩的人都交代,野河溝就是分界線,絕對不能跨過去。”
向導怪模怪樣地比劃了下,“阿彌陀佛,諸神保佑,我這回也是迫不得已,實在是家里沒有余糧,日子不好過,所謂財能動鬼神,為了錢,我甘愿冒險也是理所應當的嘛。”
劉萌萌笑得不行。
“許導這是許諾給你多少錢?就他那小氣摳門的勁兒,我才不信他真樂意出血。”
問題是,普通人和娛樂圈這幫人,對于摳門不摳門的看法,那還真不太一樣。
作為山區一普通山民,摳門的許春來也是大財主。
聽完故事,接著拍夜戲,一拍就拍到半夜三更,拍完大部分人鉆到集裝箱房子里倒頭就睡。
除了劉萌萌,其他演員其實比較習慣這樣的狀態,不要說還有個單獨的屋子,有時候拍戲拍到緊要關頭,一幫演員能在片場隨便找個地方窩著睡覺。
不過,劉萌萌就忍不住唉聲嘆氣,伸了個白眼,慢吞吞地圍著篝火活動身體:“我覺得,當演員有點不好玩。老樹,我跟你談戀愛都快談不下去了好嗎?這么演,觀眾真的會覺得好看?”
劉樹平笑得不行:“我記得你前陣子在飯桌上說,你覺得這兩年拍得最好的戀愛戲,就是《將軍百戰死》里,安國長平長公主同戰神狐蘇之間的愛情。”
“我承認,這部戲拍得不錯,綻放在沙場之上的愛情,美得不可思議,只看完整的電視劇的話,我也會為他們之間的情誼熱淚滿眶,問題是我正好在劇組里做群演。”
“好家伙,光是公主戰死之前的那場戲,就拍了一百多遍,我是不知道兩個主演是什么心情,反正我已經快累死了。”
劉樹平偷笑半晌,壓低聲音,“這還算好,我還見過有女演員實在害羞,拍不好吻戲,導演抱來一只溫順的布偶貓親她,親得她眉開眼笑,然后哄著她閉上眼,換男演員偷偷過去kiss一下。”
“有意思吧,反正在片場,什么事都有可能發生。”
劉萌萌:“……我還是去睡吧。”
白天累得厲害,晚上一干演員睡得極熟,劉萌萌卻是個夜貓子,明明累到腦袋發脹,偏偏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她也沒辦法,這是上學時留下的壞毛病。
那時候她不好好學習,每天晚上熬夜打游戲,不到凌晨三點不睡覺,通常上午的頭兩節課,她都是睡過去的。
既然睡不著,劉萌萌干脆就摸出手機,打開她下載下來的幾部小說,一目十行地開始讀。
讀著讀著,劉萌萌猛地抬頭,輕輕向被子里躲了一下,隔著窗戶,她隱隱看到窗外有一團綠油油的東西,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還有詭異的嚎哭一樣的聲響,似乎有些像風聲,又不太像。
撲通撲通!
劉萌萌的心跳聲越來越急促,她把頭偷偷地從被子里探出去,窗外一片寂靜,她一動也不敢動,只覺得外面有什么可怕的東西潛藏在暗處。
她咬咬牙,半撐起身體向外張望,眼前驟然出現一道雪白的鬼影,劉萌萌眼前一黑,竟嚇得昏死過去。
第二日。
劉萌萌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依舊心有余悸,爬起來打開門,抱著肩膀向外眺望,臉色越發慘白。
不光是她,一干工作人員,其他演員,齊刷刷打了個哆嗦:“有鬼!”
片場一早搭好的棚子布景東倒西歪,地面上有好多奇怪的痕跡。
許春來臉色煞白:“是,是蛇嗎?”
“如果是蛇,那蛇得多粗,難道咱們劇組要鬧狂蟒之災?”
劉萌萌躲在劉樹平后面,滿身冷汗,“真鬧鬼了不成?”
他們還算好,向導已經嚇得跪在地上什么如來上帝觀世音,一通亂叫亂喊,許春來二話不說,招呼所有人收拾東西立馬走。
“走走走,我們快走。”
這一走,昨天拍的素材有好些就不能用。
許春來肉疼的要命,卻還是當機立斷:“趕緊的,撤,咱們不能為了這點損失……再鬧出事故。”
他可不光摳門,他膽子更小。
別管這里是有鬼,還是有蛇,片場安全問題最為重要。
工作人員著急忙慌地收拾拍攝器材,連集裝箱也要拖走,一時間整個片場像一鍋即將沸騰的湯。
楊玉英立在地上奇怪的‘蛇’爬行過的痕跡旁邊,拿起一點土,輕嗅了嗅,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
“大意了。”
她昨天晚上也聽到了聲響,只是那些動靜沒有靠近演員‘宿舍’,片場人多,工作人員也多,她大部分都不認識,就沒有太在意。
楊玉英輕笑:“許導,你們先走吧。”
許春來:“啊?”
“我是想留下來和鬼聊聊天,自從來到這個世界,我還沒正經見過鬼呢。”楊玉英輕笑,“反正今天收拾不完東西,也拍不了戲了。”
眾人:“……”
小丫頭這愛好,他們可是敬謝不敏。
忙碌的白日晃眼間便過去。
片場只被拆了一半多,還有很多器械都沒來得及裝車。趁著天色沒黑,工作人員大部分都下了山,唯獨留下兩個保安負責看守裝備。
夜幕降臨,今晚是陰天,沒有星星。
楊玉英嫻熟地壘起一個土灶臺,架起鐵鍋燉了一鍋色香味俱全的魚,招呼了聲,兩個保安也坐過來,熱烘烘的灶臺配上焦黃的貼餅子,每一口都能暖到心里去。
不多時,楊玉英翻出課本來借著火光背起功課,兩個保安忍不住道:“楊同學,你一個小姑娘家,膽子還真不小。”
“你們這不是也不怕?”
楊玉英笑道。
“那是,我們哥倆什么沒見過,這世上哪有鬼啊,如果是蛇,哈哈,我們兩個以前在新疆住過很多年,打蛇,絕對是行家,真有長蟲,正好讓我們哥倆亮亮——”
話沒說完,戛然而止。
兩個保安牙齒咯吱咯吱響起來。
隔著火堆,地面上除了他們三個人的影子外,還多出一個扭曲的,奇怪的影子。
兩個人身上的冷汗嘩啦啦地流下來:“這,這……”
楊玉英一邊喝湯,一邊低頭研究了下:“蛇?蛟?這么抽象,看不出來啊。”
保安抖得渾身發軟,坐也坐不住,整個人都癱到地上去,楊玉英笑了笑,一口把湯喝完,掂量了下碗,站起身活動了活動胳膊,“走你!”
嗖一聲,碗順勢而出,劃破夜空直奔遠處山坡。
只聽砰地一聲,遠處的灌木叢里噼里啪啦一通亂響,緊接著就是急促的腳步聲,火堆旁的影子變了變,不見了。
兩個保安滿臉懵懂,楊玉英一閃身人已經融入夜色:“魚燒得正好,趕緊吃,涼了不香。等會兒我捉住鬼,帶回來給你們看。”
保安:“……”
楊玉英的聲音還在半空中回蕩,目中已經出現兩個怪模怪樣的人影,她也不急,就不遠不近地吊在這兩個人身后。
兩個人一邊跑,一邊回頭張望,沒看到楊玉英,不禁松了口氣,跑得氣喘吁吁:“我還是頭一回見到這么猛的女人,不對,女孩子。”
“趕緊走,別磨蹭了。”
兩個人順著山坡一路向下溜,灌木叢掩映中竟出現一條小徑,兩人穿過小徑看到前方出現一座小小木屋,周身的肌肉頓時放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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