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紀事

第二百四十章 對壘

吉安府民兵大營。

秦媛收了筆,將墨跡晾干,這才將信箋折好塞到信封之中,封好后遞給一直守在一旁的康鎮,低聲說道:“你將信交給駱大哥,讓他送到我大哥手里。”

康鎮接了信,有幾分不解的問道:“為何不直接交給驛站?”

秦媛笑著從書桌下方掏出一個方形的木盒,抬手遞給康鎮,說道:“再過些日子便是我大哥的及冠禮了,當年我及笄的時候,便許諾于他,待到他及冠之日,一定親手繡一個荷包給他。”她說著,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我哪里會這些,前段日子在贛州的時候,便請教了竹青,這才勉強做出了一個,正好給他一并帶回去。”

康鎮聞言微微挑了挑眉,抬手接了那木盒,順勢打開。

秦媛見他這個動作,連忙想要阻止,康鎮卻微微退后了一步,避開她伸來的手,將那盒中的東西拿了出來。

只見一個巴掌大小的月白色荷包上,歪歪扭扭的繡著兩截碧綠色的竹枝,走線也十分的奇特,看起來亂糟糟的一團。總之,任何人一眼都能看出,做這荷包的人,是丁點不會什么女紅的。

秦媛見他將荷包拎了出來,面上一時感覺有幾分尷尬,忙上前兩步,一把奪過那荷包,胡亂的塞到盒子里,口中喃喃道:“我哪里會做什么荷包,就這么個小東西,已經讓我的手指頭千瘡百孔了。”

康鎮也沒有嘲笑她,畢竟他自己也根本就不會這些個東西。他靜靜的看著秦媛的動作,看到她那燒紅的耳尖,不由得低聲笑道:“我倒覺得不錯,至少是你的一片心意嘛。”

秦媛有些意外的抬起頭,康鎮一向嘴毒,這次竟是沒有挖苦她,秦媛對此表示十分的不解。

康鎮見她那副驚訝的模樣,一把將那木盒拿了過來,攏進了懷里,低聲說道:“將這兩樣交給駱知行就可以了是吧,那我走了。”他說罷便轉身離開了。

秦媛愣愣的有些回不過神,直到康鎮出了院子,她才低低的嘟囔了一句:“今日怎的這么不對勁?”

另一頭康鎮出了院子便往校場走去。

這兩日駱知行一直在校場上監督新兵操練,現下他正叉著腰站在演舞臺上,指著幾個氣力不足的新兵大聲嚷嚷著些什么。

康鎮站在校場外看了一會兒,這才摸了摸懷里的東西,抬步向前走去。

駱知行從康鎮一校場便看到了,不過他一向對這個少年沒什么好感,所以他也沒有主動打招呼,反而偏過頭裝作沒有看到一般。

康鎮自是看到了他這一番動作,想到秦媛的交代,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走了過去。不知為何,他與這駱知行一向不太對付,二人簡直到了兩看兩相厭的地步。

康鎮幾步走到駱知行的身側,撇了撇嘴,低聲說道:“秦先生有事安排。”

駱知行似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仍是對著校場中的新兵們大聲嚷著:“都沒有吃飯么,一點子氣力都沒有!”

康鎮知道他這是故意晾著自己,他又哪里肯吃這么個虧。康鎮看了看下面揮刀的眾人,上前兩步,湊到駱知行耳邊,提高音量,大聲吼道:“秦先生叫我來尋你,說是有事安排你做,你可聽到了?”

駱知行哪里想到康鎮來這么一手,被他這么一吼,竟是毫無防備的蹬蹬退了兩步,站穩后便豎起眉毛直盯著康鎮,低喝道:“你這是作甚?”

康鎮神態閑適的微微退后兩步,彈了彈袖口那不存在的灰塵,這才慢悠悠的說道:“秦先生著我來找你,說是有事安排。”

駱知行臉色難看,卻又那他沒有任何辦法,惡狠狠的盯了他半晌,這才粗聲粗氣的說道:“什么事?”

康鎮聞言卻不說話,而是淡淡的看了校場上的眾人一眼。

駱知行見他如此動作,便知道此事不宜聲張,這才向著校場揮了揮手,揚聲說道:“好了,先休息一刻鐘,待我回來后繼續。”說罷便向理也不理康鎮,徑直向外而去。

康鎮也不惱,雙手向后一背,這才踱著小四方步緩緩跟上。

駱知行大步回了他暫時歇腳的營房里,先是咕嘟咕嘟的灌了兩杯冷水,半晌卻沒見康鎮跟過來,這才探出頭去看。

他向營房外伸了頭看,這才看見正量著四方步慢悠悠走的康鎮,滿心的怒火更是壓也壓不住。他蹭的竄出營房,幾步走到康鎮面前,伸了手便將康鎮拎了起來,甩進了營房之中。

康鎮一個咕嚕從地上爬起來,便見到駱知行雙手環胸,正氣哼哼的低頭看著他。

康鎮神色更是淡定了幾分,他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這才開口說道:“駱大俠怎么如此粗魯,莫不是在這軍中的日子枯燥了些,叫大俠這般風花雪月的人,都染上了俗氣?”

駱知行一聽他這話,反倒是氣笑了,他關了門,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這才開口說道:“倒也確實是我失態了,往日里只有我氣旁人的份兒,哪里想到,你這小子道行更盛我一籌。”

“駱大俠言重。”康鎮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袍,這才在駱知行身側坐了,“在下也不過是個家生奴才罷了,哪里敢與王老先生的高徒相比,慚愧慚愧啊。”

駱知行看康鎮那一副裝腔作勢的樣子,心中的怒火不知為何卻散了幾分。他拎了桌案上的小壺,倒了兩杯清水出來,這才低聲笑道:“好了好了,你也不要在我這里裝模作樣了,快些說正事罷。”

康鎮這才將懷中的東西掏了出來,放到桌上,推到駱知行的面前,正色道:“方才秦媛將這兩件東西交給我,說是要讓你派人送到忠勇伯手中。”

駱知行拿起那信,看到上面寫著衛雍的名字,不由微微皺了眉,低聲說道:“這信為何不直接交到驛站,若是被衛家知道我與伯府的關系,怕是不好吧。”

康鎮聞言抬了抬下巴,看著那木盒,說道:“這個,是她給伯爺的及冠禮,這東西總不能明著送過去吧。”

駱知行聞言,表情變得微妙起來。他拿起木盒,忍著笑意說道:“這里面,不會是一枚荷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