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
最是繁華熱鬧的長安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絡繹穿梭,各種叫賣聲和討價還價聲不絕于耳。
大街上商鋪酒樓林立,其中最享盛名的莫過于樓外樓。
此時樓外樓三層的臨窗雅間中,一名男子正慢悠悠地嘬著茶,他嘴角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容,手執白玉折扇,擺動間難掩貴氣風流。
坐在對面是一位面白無須的中年男子,一雙細長的眼睛精光閃爍,神情間透著一股倨傲之色。
“霓云軒新一季的瑰蜜系列,慧貴妃娘娘甚是中意,”中年男子拿出一本冊子,翻到其中一頁,指著圖冊上的版式道,“特地讓咱家來一趟揚州城,好與沈老板訂個契約。”
霓云軒是一家專門為名門貴族女眷定制褻衣的店鋪。
每個季度會推出不同系列的褻衣款式,供給貴婦們挑選定制。
它并不對外營業,只有頂級圈子里的貴婦才有機會享受服務,就連宮里娘娘們亦有不少是霓云軒的忠實擁躉。
被稱作沈老板的俊逸男子一收折扇:“林公公所說的契約是指?”
“瑰蜜系列只能歸慧貴妃所有,不得再為她人訂制。”
俊逸男子眸光一動,面露為難:“林公公,這買賣恐怕在下接不了。新一季的系列圖冊早已做好送到各名門貴府,瑰蜜系列若是除了慧貴妃外,不接別的單子,委實太難。”
林公公眉頭緊蹙,眼底閃過不悅之色。
但很快隱去,他嘿嘿一笑,伸出一個指頭:“沈老板,既然談契約,咱家自是帶著慧貴妃的誠意來的。這個數,你看是否能成?”
俊逸男子滿面尷尬,掩嘴輕咳一聲:“林公公,不是在下不愿意,實在是……”
“一萬五千兩。”林公公打斷了他的話,“瑰蜜系列整套定制不過三千兩銀子,這個數目足夠了吧?”
“林公公的誠心讓在下甚是感動,”俊逸男子食指在杯沿婆娑著沉吟片刻,“瑰蜜系列乃新一季的主打系列,能得慧貴妃娘娘青睞是霓云軒的榮幸。這樣吧……”
他伸出三根白皙的手指:“三萬兩,瑰蜜系列就獨屬慧貴妃。”
林公公一臉肉痛,咬牙切齒:“成交!”
“林公公果然利落爽快,”俊逸男子笑若春風,“瑰蜜系列定制好后,在下立即安排人送去宮中。”
林公公走后,站在俊逸男子身后的小廝蹭蹭蹭跑到窗邊張望,目送林公公坐著馬車離開后,才轉身驚嘆道:“那套瑰蜜系列竟然能坑慧貴妃三萬兩銀子!姑娘真是太厲害了!”
俊逸男子笑著起身,用折扇輕敲小廝額頭:“銀寶,說了八百遍了,在外面叫我公子!”
“是,公子!”
女扮男裝的俊逸男子名叫福元圓,小名滿滿。
其父乃揚州知府福平遠,是京城平國公府的嫡次子。
其母沈氏的祖父是揚州城首富沈萬山,沈府產業無數,遍及全國。
福元圓是獨女,自幼就時常隨外曾祖父沈萬山及舅舅沈從周游列國,不僅習得一身好功夫,經商能力亦是不同凡響。
她出門在外以男子裝扮居多,是以行止瀟灑自如,從未被人識破過。
因著沈氏祖上曾有太姑婆以男子身份獨掌家業,才得以將沈氏產業傳承下來的歷史,所以福元圓被當做男子來栽培,在沈府看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銀寶笑彎了眼:“公子,你說那慧貴妃是不是腦子進水了,花那么多錢買幾套布料稀少的褻衣,她到底圖啥?”
圖啥?
福元圓搖頭輕笑,睨了眼不開竅的銀寶,起身離去:“圖的就是瑰蜜系列能讓她得到皇帝的獨寵唄。”
銀寶聽了還是想不明白,索性不再想,匆匆跟著福元圓出了樓外樓。
“少爺,我們現在去哪兒?”
“回府。”
福元圓帶著銀寶回了府,剛邁入棠曉軒,就看見兩位大丫鬟翡翠和琉璃焦急地頻頻張望。
“姑娘,你可算回來了!”
翡翠和琉璃行了禮,扶著福元圓進了里屋:“夫人說有要緊事,讓您回來盡快去趟錦福院。”
“幫我更衣梳發。”
踢掉自制松糕鞋,福元圓個子瞬間矮了十公分,正好是這個年紀的姑娘的平均身高。
兩位大丫鬟熟練地張羅了小半刻鐘,福元圓便由俊逸公子哥恢復成嬌俏姑娘家。
瞥了眼銅鏡中的身影,饒是穿越過來看了六年多,仍是忍不住嘖嘖稱嘆。
肌膚滑膩如凝脂般賽雪欺霜,美眸墨如點星,流轉間如同春風拂過湖面,瀲滟出一道道波光。
收起心底贊嘆,福元圓手執一方絹帕,溫婉娟柔地微微一笑:“翡翠,琉璃,隨我去錦福院。”
錦福院。
福元圓進了里屋,看見福平遠和沈氏皆在,不由詫異。
現在還不到午時,她那阿爹不該是在官衙內忙得腳不沾地才是么?
怎會有這閑暇功夫懷抱著她阿娘,手握著手寫詩撒狗糧?
“爹,娘。”
見多了這場面,福元圓早已見怪不怪,小碎步走到跟前行了禮。
福平遠和沈氏齊齊抬頭覷了她一眼,又低下頭繼續寫詩,兩人動作神情出奇一致,畫面感十足。
“……又豈在朝朝暮暮。”
福平遠低聲念著,與妻子一同將詩句寫完,才放開手贊嘆:“阿渺的字越來越有風骨了。”
沈氏柔柔一笑,眼里是醉人的柔情:“那是因為夫君教得好。”
福元圓默默翻了個白眼,以她多年的經驗,怕是至少還得再濃情蜜意一炷香時間,爹娘才會有功夫搭理她。
索性閉上眼睛背功夫口訣。
一炷香后。
夫妻倆的你儂我儂日常告一段落,終于想起呼喚女兒前來的目的,沈氏幽幽嘆口氣:“滿滿,過兩天咱們就得舉家回京城了。”
“什么?”
福元圓倏地睜大眼,蹭蹭跑到書案前,一臉不可置信:“爹,娘,這又不是過年過節的,咱們回去作什么?”
沈氏滿眼幽怨地睞了福平遠一眼:“還不是因為你爹德才兼備,乃國之棟梁,是以皇上下旨將你爹調回京城就職。”
“可是皇上他明明答應過女兒,”福元圓張口結舌,“由著女兒行走經商,怎能出爾反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