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氣勢恢宏的青銅殿宇前,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的下著。
殿內傳來歌舞之聲,北燕的皇子公主,貴女子弟們都在里面舉辦宴會。那時梁荃初來北燕亦在受邀之列,但大殿之上,這些人多番言語輕慢讓他退居殿外。
這殿宇的對面是北燕皇室專用的練武場,校場之上已被覆蓋了厚厚的一層雪。練武場無人把守,他很快就走了進去,然后便聽到一女孩的輕吒之聲。她的臉凍得通紅,手持弓箭,正對不遠處的靶子射箭。
見到梁荃過來,她停了下來,問他道:“你是何人,以前沒有見過你。”
“我……”梁荃遲疑了下,卻對自己的身份難以啟齒,便轉移話題道:“冰天雪地,貴女們都在暖閣內,為何你獨自一人在這練箭?”
這女孩放下弓箭,搓了搓凍得通紅的手,捂在臉頰上,對梁荃笑道:“我與她們不同,她們平生所愿不過是嫁得世間大丈夫,而我之愿,是有朝一日能比肩天下大丈夫。”
她的臉龐還有些稚嫩,卻說出的話卻讓梁荃動容。在梁國,女子多柔情似水,想這樣以“比肩天下男子為愿”的女子世間少有。
后來,他才知道這女孩是北燕公主燕蘭茝。
梁荃從回憶中回過神來,用只有他們能聽到的聲音蘭茝道:“風云變幻,各國逐鹿,授卿黑鷹軍,愿你乘風起,一償多年夙愿,比肩天下丈夫。”
梁荃的話讓蘭茝心中震動,有些愣神的看著他,她也想起了已經多年前的那一番話,而后輕笑道:“謝謝。”
蘭茝手握著有些冰冷的兵符,心中卻涌起了熱血之意。
梁荃又開口道:“你本是精兵營第五營出來的,他們與你私交甚好,曾在武舉比試時為你全營逃訓,這次的比賽你們也配合的不錯,第五營就劃入你的名下做你的親兵吧,他們可隨黑鷹軍一同前往邊境,三日后朕親自踐行。”
他這次說得很大聲,似是專門說與滿朝文武聽一般。
群臣再不敢有任何怨言,蘭茝低頭叩謝。
退朝以后,蘭茝親往城郊軍營,告知了他們梁荃的決定。整個第五營在她的帶領下打敗了黑鷹軍后,對她更是信服。
從昨天到今天,他們感覺在精兵營內走路都帶風,但他們也知道這都是因為蘭茝帶兵有方的緣故。
如今陛下下旨讓他們成為她的兵,他們自然樂意之至。雖然王副將待他們也很好,但是難免局限在這京郊外圍。如今他們能真的上陣殺敵,心中自然激動不已。
“若不是軍中規定不得飲酒,除非特殊情況,否則以軍法處置,此刻我定會痛飲三百杯。”嵇子儀面帶遺憾之色。
他這話說的其他人心中意動,齊齊看向蘭茝。
蘭茝哪里能不明白這些人的想法,唇角含笑道:“你們現在既然是我的兵,一切便由我說了算,你們在這三天的比試中,嬴了黑鷹軍,讓我成功接手兵權,是應該辦個慶功宴,痛飲一番。”
“將軍威武!”整個第五營的士兵歡呼雀躍。
“那這慶功宴在何處舉行?”有人詢問蘭茝。
蘭茝看向嵇子儀,想到嵇大人今日聽聞第五營要隨軍出征,退朝后一臉欲言又止的看著蘭茝的模樣,便對他道:“我們今日去嵇府如何?”
眾人停下了歡呼討論,齊齊看向嵇子儀,這里所有人都對嵇子儀的家世有一定了解。嵇府世代是史官,幾代人下來,第一次出現嵇子儀這樣的不成器的后輩,毫無建樹,不入朝為官,沒有一點武學天份如今卻要隨軍征戰沙場了。
嵇子儀一愣,似是想起了什么,難得正色道:“行!”
當夜,一行五百人換上了便服往南街的方向走去。他們個個步伐整齊,身姿挺拔,引得夜市的百姓們圍觀。
自全營逃訓那次后他們還是第一次集體出現在集市上,再見都城繁華,畫舫紅樓,桂酒飄香,個個像是村里人進城一般。
好在嵇府很快就到了。
嵇府位于城內最繁華的四條主街道之一上,饒是嵇府的護衛們見多識廣,此刻看到數百位身姿挺拔的男性出現在門口時,也嚇了一跳。
不過,當他們看到人群中的嵇子儀時便很快明白過來這是軍隊。
他們還看到當日與蘭茝一同入軍營,如今已是將軍的蘭茝,再不顧嵇子儀為何帶這些人前來,連忙行禮道:“將軍!”
蘭茝點了點頭,轉過頭去,見嵇子儀躲在人群之中,便走過去一把提起他的衣領道:“都到自個府上了,還躲在人后像什么話,趕緊招呼兄弟們進去。”
一向話多的嵇子儀此刻卻有些畏縮,對蘭茝訕笑道:“我這就去!這就去!”
他貓著身子,小步跑上前,對門口的侍衛悄聲道:“老頭子在府中嗎?”
“怎么,老夫若是在府中,你就不打算回來了是吧。”他的身后突然響起嵇荀的聲音,還隱隱含著怒氣。
嵇子儀嚇得立馬僵直了身子,他沒想到嵇荀會突然出現。
其余的人看到嵇子儀的這副慫樣,毫不客氣的笑出聲來。
嵇荀也不再看嵇子儀而是向蘭茝投去感激的眼神,對她道:“將軍里面請,諸位里面請。管事帶路。”
蘭茝知道嵇荀有話要和嵇子儀說,他們不便打擾,便招呼第五營的人先進去了。
府中早已背好了薄酒小菜,但是是一人份的,管事見蘭茝看向這些菜肴怕她誤會,連忙解釋道:“大人今日一直等著公子回來,這些菜一早就做好了,熱了好幾次。他也在門口等了一天了,沒想到會來這么多人。諸位隨我來。”
嵇府中有一后花園,寬敞開闊,倒是能容下他們這么多人,管事便領著他們到園中,命人背好桌椅。又命人讓廚房趕緊背好酒菜。
這些軍中的大老爺們隨意慣了,此刻這么拘謹的坐著倒有些不自在。直到蘭茝讓管事退下,不必在一旁伺候后,他們才開始熱絡攀談起來。
不過,他們倒是沒有在別人的府上公然討論嵇子儀。
“將軍,我們進黑鷹軍的編制了?”一位士兵問出了藏在心中一天的疑問。
蘭茝搖了搖頭,“沒有,你們是我的親兵,不屬于黑鷹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