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陽春三月。
春光逐漸消散在棲霞山山頂時,暮色也跟著落了下來。
一道微胖的身影在空曠的院子里一閃而過。
靜心往前邁步的動作一頓,而后神情平靜的轉頭:“你們都下去吧。”便揮退了跟在她身后的一眾弟子,自己抬腳進屋。
屋內光線要比院中昏暗許多,又未曾點燈,靜心只得睜大眼睛,憑著對屋中擺設的熟悉慢慢往前摸索尋找藏身在屋內的人。
“想我了嗎?”
剛往前走了沒兩步,掩藏在寬大道袍下的腰肢就被人從后面抱住。
男人另一只空著的手也熟稔的往靜心衣襟深處探去。
靜心沒有阻止男人的動作,反而在男人懷中換了個方向,以便男人更好的動作。
男人無聲笑開。
溫熱的吻亦隨之落下。
很快,屋子里就響起了令人臉紅的喘息。
池魚翹著二郎腿仰面躺在屋頂上,雙手擱在腦后,無語望天。
果然賊老天待她極好。
不管五年前還是五年后,她來這觀中撞見的第一幕永遠是觀主和野男人的現場版……還好這一次,她在屋頂上,一般人也發現不了她,不至于像五年前那般,被人抓住打個半死。
不知過了多久,屋中安靜下來。
池魚坐起身,望著那道行走在地面上,與夜色幾要融為一體的身影砸了砸嘴。
“哐當。”
池魚跳下屋頂,推開了本就虛掩著的門。
“怎么回來了?”
靜心還躺在榻上,汗濕的頭發有幾縷黏在纖長白皙的脖頸上。聽到動靜,只懶懶掀起眼皮象征性的看了一眼。
方才屋中光線就昏暗,眼下更是黑,即便認真去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何況她知道來人是誰,著實沒必要去細看。
“靜心觀主。”
池魚知道靜心是把自己當成了剛才那個男人,轉身關好屋門的同時出了聲。
陌生的聲音讓靜心打了個激靈。
旋即她下意識卷起一旁的薄被裹在身上,一骨碌從榻上爬起來,滿眼戒備的看向聲音來源處。
“別看了,你那眼睛,在這種環境下是看不清我的。”
池魚勾唇輕笑,轉頭往屋中各處看了看后,就走到擺放燭臺的矮幾上,拿起火折子點燃了燭臺。
陡然明亮的光線讓靜心瞇了瞇眼。
“你是誰?”
靜心一面問一面打量來人。
那是一個少年人,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樣貌俊朗清秀,隱隱給她熟悉之感。
“嘖。怎么說當初也是觀主把我從山腳下撿回來,悉心教養了幾年,如今卻露出一副不認識我的樣子,真是讓人傷心啊。”
咦?竟然是個女子么?
先前她聽到陌生的聲音只覺驚慌,倒是沒注意到這個少年原是女扮男裝。
“你是...池魚?”靜心問,語氣中帶了抹遲疑。
這么快就被猜出了身份的池魚輕挑眉頭,“呀,這么快就被觀主猜出來了啊,還真是讓人意外呢。”
“池魚你不是被拐賣了嗎?你現在這是...你逃出來了?!”
靜心變得激動,池魚卻正色起來。
“噯,你可別做出這副無比慶幸的樣子出來,我不會相信你的。畢竟五年前,是你找了拍花子來,把我從柴房里綁走賣進了春風樓。”
“春風樓...”靜心瞪大了眼,暖黃燭光下有串串晶瑩順著她的臉頰滑下,“竟然真的是那種地方...還是個孩子啊...簡直是喪心病狂...”
池魚沒接話,只看著靜心。
靜心已然擦了淚,下榻走到另一張矮幾前,抄手拿過了一只小匣子塞進池魚手中。
“這是我這幾年來的所有積蓄,趁著天黑,你趕緊拿上走吧。好不容易出了那種地方,千萬別讓人給抓回去了。”
池魚一面掂小匣子的重量一面笑問靜心:“你這是在做什么,拿錢讓我走?你該不會是想著先穩住我,然后借機去春風樓喊人來把我給抓回去吧?”
她怎么可能會做出這種事?
靜心張了張嘴,沒和池魚解釋,只一個勁兒催促池魚趕緊離開這里。
池魚回到春風樓的時候,春風樓里還熱鬧著。
女人欲拒還迎又甜膩的聲音混雜著男人的葷話,伴隨著脂粉氣酒氣一并傳了過來。
她忍不住皺了皺眉。
無聲穿過前廳拐進狹長甬道,就像是瞬間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喧囂消失不見,耳邊陷入安靜。
“看你這樣子,今天好像是白跑了一趟?”熟悉的緋色衣袍映入池魚眼簾,“那個觀主什么都沒說?”
池魚搖頭,剛要和君墨說棲霞觀里的事,就聽到了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有人來了。”
君墨也發現了,扭過頭去看。
那人正好從拐角處轉過來。
“是環佩。”君墨道,“我們是避開還是……”
池魚已經迎面走了過去。
君墨抬腳跟上。
“環佩。”
熟悉的聲音響起,環佩猛然抬頭,就看到了自家那位穿著青衣的公子,頓時驚喜喚道:“公子!”
“你這是做什么去?”池魚彎唇笑了笑,伸手指了指環佩手上端著的托盤,問道。
“啊...婢子看這些東西公子都不喜歡用,所以就自作主張的拿出來想要替公子處理掉。公子……”
似是怕池魚不高興,環佩咬著下唇怯怯的看了一眼池魚。
“做得好!”池魚毫不吝嗇的夸贊她,“不過這些東西不是我不喜歡用,而是我用著不合適才不用的。你可以去把它們拿給那些用著合適的人。”
托盤里盛著的東西大都是樓中喜歡她的女子們送來的香帕,亦或是去疤痕的藥膏。
對眼下的她來說,用著的確不合適,況且她也用不著。
并不覺得這兩者之間有什么區別的環佩聞言松了口氣。
她剛才好怕公子會責怪她自作主張。
“快去吧。回來的時候記得給我拿些你覺得好吃的糕點回來,我有點餓了。”說完池魚還伸手摸了摸有些癟的肚皮。
“婢子這就去,公子回屋去等著吧,婢子很快就回來。”
照顧好公子的飲食起居本就是她存在于此的意義,環佩腳下生風,急急往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