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說我是宋景,你會不會動手揍我?”宋景試探開口,眼見池魚面色一冷,忙又補充道,“那..那我說,我是妙手回春起死回生神醫宋景?”
池魚眉眼抽動幾下,旋即一言不發的盯著宋景。
“我真是宋景。”他出聲,娃娃臉上爬滿焦急和不知所措,“你怎么忽然就懷疑起我來了呢?”
池魚展顏一笑,道:“你錯了,我不是忽然,而是從一開始就一直在懷疑。”
她想,沒有人會不懷疑一個陌生人忽然的靠近示好吧?
就算真的不懷疑,也會對此產生疑問,而她的這個疑問,到現在還沒得到解答,所以..她朝宋景攤手,表示自己也不想這樣,是他沒給她一個充分的理由。
宋景嚎叫一聲,揪著自己的頭發皺眉問池魚:“到底要怎么樣你才肯信我?”
“很簡單。”池魚抬手打個響指,“你把春風樓背后的人是誰告訴我,我就信你,且絕不會再懷疑。”
這樣的條件聽著還真是誘惑啊。
宋景歪頭摸著光潔的下巴思索。
“想好了么?”池魚問。
“其實你從一開始就想知道的是春風樓背后的人是誰吧。剛才說那么多,就是想讓我分神。可惜啊,我這個人不是那么好騙的,你的計策被我識破了。”宋景得意一笑,“再說了,你信不信我,對我來說重要嗎?”
池魚一怔,顯然沒猜到宋景會說出這番話來。
的確,她信不信他,對他來說,確實不重要。相反,她還得努力讓他維持住對她的親近友好,師姐她們還在他的手上呢。
“這么說,是沒得商量了?”
宋景伸出一根手指在池魚眼前搖了搖,道:“倒也不是。只要你告訴我,你知道了這個人是誰,打算做什么,我就會考慮要不要告訴你。”
“考慮?”池魚沒漏掉這關鍵的兩個字,“也就是說,即便我說了實話,你也不一定會告訴我實話?宋大夫,生意可不是這么做的。”
宋景撇嘴不以為意,“我又不是生意人,管那么多做什么?能達到目的不就行了。”
“說得好!”穩穩坐在對面的身影忽地一動,一把帶著涼意的鋒利匕首就落到了宋景的頸邊,“宋大夫,你說我這樣能不能達到我的目的?”
宋景只在最初的一瞬有過慌亂,之后便是徹底的沉寂。
他垂眸睨了一眼匕首,好心提醒池魚:“這里可是茶肆,人多眼雜,你不會想讓明娘子知道你我私下在這里見面吧?”
以明娘子的機敏,如果知道他們私下見面,池魚剛通過“殺了”兩位仙長的事所打消的明娘子的疑慮,就要再次涌上來了。
那時候,可就不會像之前那般和風細雨了。
握著匕首的手微晃。
“行了,東西收起來吧,我告訴你那人是誰。”
“當真?”
她怎么覺得這么不信呢?
“你愛信不信。”宋景道,“那個人就是濟南郡王。像你這樣無權無勢的白丁,想要撼動他一手打造的春風樓,無異于蜉蝣撼樹不自量力!”他無視頸邊的匕首站起身,“我勸你啊,不要和那個崔大一樣做蠢事!”
說罷,他不再停留,徑直從池魚面前走過離開了茶肆。
池魚還坐在原處未動。
她在想剛才宋景說的事。
原來這些時日崔大一直沒有動作,是暗中去做別的事了么?宋景說是蠢事,那會是什么事呢?
被雨水沖淡了灼熱的陽光照進明娘子的屋子,落在升起裊裊青煙的鳳鳥銜環銅熏爐上,為其鍍上一層淡金。
“這香爐真是不錯,比我府上的那些好太多了。”姿態隨意的男子看著香爐說道。
明娘子也轉頭看那香爐,“是主子您當初拿過來的,說是屋子里要有個像樣的香爐才好..屬下倒是覺著這香爐名貴,擺在這里極其不相襯,主子不若拿回府上去?”
男子嗤笑一聲,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問道:“你讓十六把那兩個道姑給殺了?”
“是。”
“不是說十六和蔓蔓是兄妹嗎?照理說,蔓蔓當初受了靜心的大恩,不管十六樂意不樂意,終歸是欠了棲霞觀一份情,他就沒有拒絕這個任務?”
明娘子認真答道:“樓里的規矩,殺手必須無條件服從命令,全力完成任務。十六是樓里的第一殺手,不會明知故犯。”
“呵。”男子抓起鬢邊落下的一縷長發纏繞,“你什么時候開始站在他那邊了?不是一直都說十六有二心,想要斬草除根嗎?難道就因為他毫不猶豫的殺了那兩個道姑,所以你心里對他的疑慮就打散了?”
明娘子抿唇稍作遲疑,旋即沉聲應是,“十六除了在棲霞觀的事情上做出了不符他作風的事情外,其余的事情看起來都沒有任何問題。”
“明娘子。”男子忽地坐直身體,認真喊道,“你知道你現在這樣叫什么嗎?”
“什么?”
“你這是疑心病。懷疑一個人的時候,不管他做什么,你都覺得他有二心。可當你不懷疑他的時候,又覺得他不符合常理的地方都變成了符合常理。”
明娘子受教,點點頭后問道:“主子是否覺得十六有二心?要不要屬下再讓人去查查?”
“不必查了。從你讓他去殺了那兩個道姑開始,他就已經和我們離心了。”
男子的話語中有感嘆有惋惜,卻沒有責怪,但明娘子聽到他這話,還是忍不住羞慚。
她當時根本沒有想這么多,一開始只是覺得不能讓十六知道她們在查他和池魚的事,所以要除掉那兩個道姑,后來則是因為崔二的死。而那個時候又恰好可以用十六肯不肯對那兩個道姑下手來判斷十六是否有二心,如此一舉兩得的事情,她自然是毫不猶豫的做了。
卻沒想到十六可能原本對樓中忠心耿耿,然后會因為這件事和樓里生了嫌隙..這件事的確是她做錯了。
“屬下甘愿受罰。”她低垂著頭跪在男子腳邊請罪。
“事實已成,罰你能挽回什么?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