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崔大很清楚自己在說什么。
他神情平靜的看向十六，語氣認真：“你說得沒錯，我要是想殺了你替崔二報仇，是不可能的。但崔二的仇，我不能不報，所以..既然我早晚都會死在你手上，不如你現在就殺了我，就當是我還你剛救的那條命。”
“而且剛才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比起死在明娘子手上，我更樂意死在你的手里，至少這樣，我可以在見到崔二的時候，騙他說我這個當兄長的，可是為了替他報仇才死的，雖然到最后還是沒能殺掉你...”
池魚嘴角抽了抽。
這理由，她給滿分！
不過她要是現在又殺了他，那她剛才的折騰是為了什么啊？
“看來這件事是沒得談了。”池魚長嘆一口氣，“人各有志，我就不強求你了。不過我救都救了，自然也不會再殺你。”
話落，她蹬地往上一躍，整個人就化成了一道青色的影子，消失在崔大的視野中。
回到縣衙的林思遠越想越覺得不對。
尋常人家在得知有官兵來到了自己家中，哪怕是病入膏肓起不得身，也會差自己身邊信得過的人過來打聽看上幾眼，可蘇柔只是身體不適，卻沒有絲毫作為...這委實讓人覺得奇怪。
而且看適才管事說話的神色便知，蘇柔其實并無大礙。
既如此，為何一點也不關心府上進來了什么人，發生了什么事？
除非..她根本就不在府上！
林思遠猛地停下。
身后緊跟不舍的典使差一點撞到他的背上去，好在及時停了下來。
“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對？”典使問。
林思遠沒有向典使說明自己覺得哪里不對，他只是吩咐道：“讓衛里帶著人去城門處問問，蘇柔是不是已經出城了。”
衛里這個名字，典使記得很清楚。
這不就是那個在疏通官道的時候，幾次三番跑回縣衙躲懶的差役的名字嗎？
大人居然還要讓他去辦事？
如果換做是他，他鐵定不會再用這樣只知道躲懶的人！
但眼下縣衙顯然不是他說了算。
典使忙應聲是去尋衛里，向衛里說明了此事。
好在這一次衛里并沒有推脫，爽快的帶著人去了城門打聽。
城門的守衛會詳細記載每一個人每日進出朝陽縣的時間，而蘇柔離開的時間尚且不長，查起來也很容易。
不多時，衛里就帶著消息回到了縣衙。
“稟縣令，蘇柔確實離開了朝陽縣，聽說是要去外地，短時間內不會回來。”衛里站在縣衙后宅，林縣令的屋子里說道，“蘇老爺也一并離開了。”
也就是說..蘇家舉家搬遷了？
蘇家祖籍本就不在朝陽，家中人丁稀少，只得蘇老爺和蘇柔兩人罷了。
如今兩個人都走了，還說短時間內不會回來，這...
林思遠眉頭皺得更緊，“去把剛才聚眾斗毆的那幾個人帶過來。”
十六是春風樓里的人，春風樓的大火來得莫名其妙，十六和那些人在李府打架，蘇柔離開了李府..林思遠把這幾件事全寫在了紙上，拿著筆在上面圈圈點點勾勾畫畫，典使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心道林思遠莫不是中了邪。
但這樣的話他不敢說出來，只得壓在心頭繼續給林思遠研磨，順道看林思遠還要在紙上涂抹什么。
可林思遠已經把筆放回了筆架。
看來是正常了。
典使暗暗松口氣。
恰在此時門外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先前被抓回來的那幾個人已經帶了過來。
林思遠沒有問話，只一個個挨著來回打量他們，直看得那些人心底發毛。
“林縣令，我們已經知道錯了，我們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林縣令不妨看在我們是初犯的份兒上，放我們離開？”
既然官府認定他們是打架斗毆，那便無論如何都要把這事兒往打架斗毆上靠，萬不能叫林思遠知道他們其實不是在打架斗毆。
“放了你們當然沒問題，只要你們把事情交代清楚，一切都好說。”典使沉著臉說道。
“我說我說，我們全都說...”
那人干脆利落的把他們為什么會打架的事情說了，還態度極其誠懇的表示他們已經認識到了錯誤，不會再犯蕓蕓。
典使對此很滿意。
他點點頭看向林思遠，只等著林思遠說放人他便放人。
可等了半晌，林思遠都沒說話，典使不由有些急了，低聲喊了句大人。
負手站在屋中背對著那群人的林思遠聞聲轉過身來，道：“你們是春風樓請來的游俠吧？”
把養說成請，把殺手說成游俠，已是給足了春風樓面子。若是這些人還不說實話，只一心把今天的事情往打架斗毆上說，那事情可就不是這么簡單了...
那些人也聽出了林思遠的話外之音，面色微變。
“大人在說什么？小人們聽不懂。小人們只是..”
林思遠抬手制止他繼續重復先前的話。
“你們今天出現在李府到底是為了誰？”
話問到這里，他眼前忽然浮現出了那道青色的身影以及臨跑之時，青色身影捉住的那道略覺熟悉的瘦小身影。
瘦小...
林思遠在腦中反復想著這兩個字。
忽然，他想到了一個人，一個和蘇柔一樣來找過他，想要利用他對付春風樓的人。
崔大。
不是說十六殺了崔二，是崔大的仇人嗎？
那先前看到的又是怎么一回事？
林思遠覺得自己好像快要看到真相了，卻又被重重迷霧給重新擋住了視線...
那些人聽得林思遠如此問，面色徹底變了。
知道今日若是不說出實話，可能很難走出縣衙，但同時心里也清楚，若是今日在這里交代出了實情，回到明娘子面前，等待他們的也只會是一個死字。
“想好了嗎？”林思遠又問，不等那些人說話，他就開口讓典使放了他們。
典使從林思遠出聲說話時就一直云里霧里，眼下可算是聽到了一句自己能聽懂的話，便忙不迭的把人放了。
那些人得了自由卻沒有動。
“怎么？你們還想進牢里多待一陣兒？”典使板起面孔，有些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