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的那點猶豫被這塊在燈光下閃閃發亮的金子打散。
說書先生坐直身體打起精神，開始說起春風樓的事。
茶肆里的其他人剛開始還有些害怕遲疑，想要走又舍不得走。畢竟官府明令擺在那里，誰都不想因為多聽了幾句春風樓的事情就被抓到縣衙大牢去，奈何說書先生說得太好，又講了許多他們不知道的聽起來有理有據的事情，漸漸地，人們就聽入了迷，忘記了官府明令。
這讓說書先生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也得到了平復。
他幾乎是使出了渾身解數，讓自己在滿足兩人要求的情況下去說春風樓的事時，又不至于違背官府禁令。
“這個說書先生還真是聰明..明知道官府不讓說春風樓的事，但為了那塊金子，居然能想出這種法子..”君墨變換了一個坐姿，笑著同池魚說道。
可不是聰明嘛，知道用其他的詞來取代春風樓，濟南郡王這種詞，用趣味盎然的方式把關鍵的信息全都展露出來...
池魚也在笑，“看來有錢不僅能讓鬼推磨，還能讓人變聰明。”
說話間，說書先生已經說完了濟南郡王是春風樓背后東家的那一段，接下來要說的便是春風樓是個殺樓的事。
提到殺樓，自然少不得要多說兩句殺手，而在春風樓這些殺手中，朝陽縣里很多人知道也見過的當屬十六。
是以說書先生喝了一口茶后就開始說起了青衣少年十六。
“我們走吧。”池魚站起來，又在桌角放了一塊金錠。
“不聽了？”君墨跟著起身，抬手撞了撞池魚的胳膊，戲謔道，“在說你呢。你就不聽聽這些舌燦蓮花的人是怎么說你的？”
這些能有什么好聽的？
她來這里指明要說書先生說春風樓這一段事，無非就是想看看這個說書先生有沒有膽量，夠不夠聰明。剛才聽了那么一段，她的那些問題，都已經得到了最好的解答，委實沒必要再繼續坐下去聽那些本就是從她的口中傳出去的流言。
放在桌角的那塊金錠，是用來誘惑說書先生明日后日大后日還繼續說這件事的。
希望他不要辜負了她的期望才好。
蒙蒙青光中，蔓蔓抿著唇坐在寬大舒適的馬車里，一只手微微掀起窗簾的一角，似是要把這個養她的小縣城的模樣給深深印在腦海里。
“小姐，婢子把這盆花給帶上了，以后小姐想這里的時候，就可以看看它。”
環翠舉著一盆靜靜綻放著的不知名的小花往蔓蔓的面前遞了遞。
眼前的景象被忽來的小花給擋住，蔓蔓放下簾子收回視線，沖著環翠笑了笑。
環翠忙把小花放回原處，問道：“小姐是在擔心雋娘和環喜吧？她們肯定會沒事的，**人和君墨大人一定會照顧好她們的。”
只怕十六和君墨根本無暇他顧。
蔓蔓嘆了口氣。
“小姐，您要是實在放心不下，不如讓婢子去找姜管事說說？”
“不必了。”
她們今日要動身回江州的事，是姜承一人定下的，沒有同她這個大小姐商量過，但在宣布了日期后，姜承又來找過她，詢問是否需要再多留幾天。
她搖了搖頭說是不用。
因為她知道，姜承會選在這個時候離開朝陽，無非就是看在明娘子把那些安排在姜宅附近，盯著她們一舉一動的人全給撤了回去。
城中近來一直流言四起，關于春風樓的說法層出不窮，但流傳最廣也最讓人相信的，還是春風樓是殺樓，且背后有濟南郡王撐腰的那個版本。
起初蔓蔓聽到這些的時候，想了好久都想不明白，為何在官府明令禁止民眾不許私下議論此事的情況下，那些酒樓茶肆的說書先生還敢這般不管不顧的往外說，而那些素來膽小怕事擔心惹禍上身的民眾也一反常態，拉著三五好友知己聽得津津有味。
于是她讓環翠去打聽了一下。
這才知道是某一日某間茶肆去了一個年近弱冠的少年人，出手就是一塊金子，點明要讓說書先生說春風樓那段足以稱得上隱秘的事情。
但讓說書先生遺憾的是，那個少年并沒有聽完故事就走了，臨走前還留了一塊金子。
在燈光下能閃閃發亮的貨真價實的金子，是有不少人親眼見到的。
加上說書先生聰慧，只是挨著了官府底線但沒有越過雷池，而民眾們對此又很是感興趣，前來聽他說這段故事的人越來越多，說書先生賺得盆滿缽滿。其他同行見了，自是眼紅眼饞得緊，便學著說書先生的樣子紛紛說起那段故事來。
他們說得隱晦，民眾聽得分明，官府即便是想管也無從管起，只得聽之任之。
“什么叫他們想管卻無從管起？我看林思遠根本就是想趁著刺史在這里，好把我們連根拔起一網打盡！”
“說不定那些說書先生，就是林思遠想法子煽動的！”
“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真當別人都是傻子嗎？！”
明娘子控制不住的發了脾氣，屋子里茶碗茶壺花瓶等等碎片散了一地。
徐娘子也是憤憤，但更多的還是擔憂。
她試探著開口建議：“要不然咱們還是想法子把消息遞給郡王吧？”
刺史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并且讓人在查，勢必要查個水落石出，她們想要把事情就這樣抹平是不可能的了。
為今之計，就是趕緊通知尚在東平陵，半點風聲都沒聽到的濟南郡王，以便郡王那邊可以及時做好應對。
至于春風樓...
樓沒了，人還在便代表著樓還在。
大不了放棄朝陽縣，另找一個地方重新開始。
“不行！”明娘子想也沒想的直接拒絕。
徐娘子還以為她是擔心臨江仙眼下被官府的人監視著，樓中的人想要出去傳遞消息并不容易，便忙開口勸道：“明娘子不必擔心。我們在朝陽汲汲營營多年，雖說不能直接與官府分庭抗禮，但要想傳個消息出去還是能做到的。”
樓里那么多好手呢。
官府那些兵丁差役，不足為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