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有鳥驚飛。
池魚和雷霆腳下的步子都沒停,齊齊朝竹林的另一邊走去。
在竹林的另一頭出口處,站著幾個同穿著黑底暗紅花紋的男子,腰間各掛著一塊小木牌。
木牌正面朝里,池魚只能看到木牌上與男子身上衣衫相同的花紋。
這些人是什么人?
池魚停下來。
雷霆等人也跟著停下。
他們原本是對立的,如今因為官兵的到來,只怕是需要暫時聯手,一致對外了。
“十六和君墨留下,其余人等,自行離去。”
雖然來人并沒有穿著官府的衣裳,也沒有主動表明身份,但幾人都有種感覺。
這些人是朝廷的人,官位只比他們后面的那些官兵只高不低。
故而雷霆聞言,朝著衛里一行人拱手施禮后就邁步走出了竹林。
池魚和君墨對視一眼,然后同時伸手推了推仍舊站在原地不動的文珠和宋景。
毫無防備的兩人被推得往前踉蹌了好幾步才站穩。
等到回過神來想要退回來的時候,那幾個男子卻伸手攔著他們不讓回來了。
池魚笑著沖兩人擺了擺手。
宋景拽著文珠走了。
這時衛里忽然發難,揮拳就朝著池魚而去。
池魚下意識后退拔劍,卻在察覺到對方似乎并沒有要殺她的意思時,把手收了回來,開始和衛里拳腳切磋。
一時間,安靜的竹林里只剩下兩人拳腳揮動的聲音。
少頃。
切磋結束。
衛里退回原處,帶著人從池魚身邊大搖大擺的走過,去見已經行至竹林中央的官兵了。
池魚一臉莫名,扭頭看向君墨,在對方臉上也看到了同樣的困惑。
這些人到底是什么來路?
簡直莫名其妙。
不過既然他們沒有阻攔自己的去路,池魚也不會非要湊上前去問個明白,當下就拖著君墨往竹林外走,去追趕文珠和宋景了。
文珠和宋景就在竹林外一丈開外的地方候著,把脖子伸得老長。
看到兩人出來,忙迎了上去。
“沒事吧?”宋景問。
視線在兩人身上打轉。
池魚搖頭,道:“沒事。”
就和人切磋了一下拳腳功夫,能有什么事?
先前和雷霆他們真刀真槍的打,也沒見出事呢。
“對了君墨。”池魚扭頭看向身旁的君墨,“你的內力現在還在嗎?”
算算時間,差不多已經到了當初君墨吃下徐娘子解藥后,內力恢復又消失的時候了,他這次吃下的這個解藥還有問題嗎?
君墨露出笑,道:“還在,估摸那藥是真的解藥。”
那可真是太好了。
池魚也笑起來,又扭頭去揶揄宋景:“宋神醫,你這醫術不行啊。”
還說是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神醫呢,連人是中了什么藥,為何內力能短暫恢復都看不出來...
“我那是..那是...”
宋景自覺臉上無光,下意識想張口為自己辯解,奈何赤裸裸的事實擺在眼前,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就此作罷。
那突然出現的幾人行事委實太過詭異,池魚不敢輕易放下心來,讓君墨帶著宋景和文珠先行去了朝陽縣城中,自己則留守在竹林想要看個究竟。
但那幾人似乎什么都沒做,氣勢洶洶的官兵們一看到他們,就嚇軟了腿,堆著滿臉討好的笑容詢問他們來這里可是在辦什么大事。
先前和池魚交手的那個男子低聲說了幾句,官兵們立時收兵整隊,離開了竹林。
躲在暗處的池魚見狀,心中疑竇叢生。
這些人來路不明,就目前所作所為來看,似乎是在幫他們。
可她并不認識這些人。
衛里并沒有察覺到這片小小的竹林里,還有其他的人在,等到那些官兵離去后,他就帶著人回了東平陵,直奔濟南郡王府。
郡王府里蕭條一片,和前些時候的風光迥然不同。
偌大的宅院里,連個像樣的仆從都看不到,濟南郡王章禾也是滿臉灰敗。
見到衛里,章禾忙抬腳迎了上來,繼續說著已經說過無數次的推諉之詞。
衛里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無非就是看在春風樓的人全都死了的情況下,再沒有人能出面佐證他與春風樓有所關聯,只要咬死了不認,他們拿他也沒有辦法。
怎么說他也是一方郡王,難道能僅憑猜測臆斷,就把他投入大獄嗎?
衛里笑了笑沒說話。
徑直朝著站在廊下賞花的顧淵走去。
“司隸,事情都做好了。”衛里施禮道,“那些官府如今已開始撤回張貼在外的告示和畫像,不會再有官兵追擊他們了。”
顧淵嗯了一聲,緩緩轉過身來。
章禾這才知道,原來一直以來就喜歡站在角落里躲懶偷閑的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司隸校尉,顧淵!
根本不是他認為的什么上不得臺面的小嘍啰。
他幾步走過去,在行至顧淵身前時,忽然雙腿一彎,跪倒在顧淵面前。
“顧司隸,你看這..本王也是被冤枉的,本王根本不知道春風樓的事為什么會和本王扯上關系。哦對了,還有封刺史的事情,也和本王無關啊。還請顧司隸明察。”
“我還以為郡王會趁這最后的時光,好好向陛下懺悔所犯下的過錯,祈求陛下能夠網開一面,放郡王家人一條生路,沒想到——”顧淵搖搖頭,“郡王到現在還在狡辯。”
“顧司隸,小王說的句句屬實啊。就算那徐娘子明娘子是我的人,可我也只是讓她們去朝陽縣經營一間青樓,著實沒有料到她們會如此膽大包天啊。”
顧淵懶得再聽他說這些,轉過身去擺了擺手。
立時就有穿著黑底暗紅花紋的人上前來把章禾帶了下去。
章禾哭著嚷著掙扎,也不再期盼自己能夠靠著抵死不認僥幸脫罪了,大喊道:“顧司隸,顧司隸,殺了封刺史的人,真的不是我,而是淮南王啊!”
顧淵仍舊沒有反應,甚至連抬眼看他一眼都沒有。
章禾不死心,反復重復著剛才那句話。
直到大刀挨上他的后頸。
腦袋骨碌滾落在地。
那雙圓瞪的眼睛里還是寫滿了難以置信。
有什么難以置信的呢?
臥虎做事,根本無需任何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