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話已經說出口，傷害也已經造成，那么辯解的話就沒必要再說了。
姜放別開眼，不再追問張氏說姜思失蹤的事，抬頭揚聲喊了姜承。
“老爺。”
姜承垂著頭態度恭謹的站在姜放面前。
“你馬上帶著人四處去找！”姜放道，“一定要把思思給我安全帶回來。”
大小姐……不見了嗎？
姜承微訝，忽然想起姜思剛到姜家時，姜放讓她把裝有骨灰的花盆給埋了，而她因為不肯同意，自己跑出府去的事。
大小姐看起來柔柔弱弱，像是個沒主意，離了人照料就活不下去的，可實際上卻固執倔強得讓人頭疼。
老爺擔心大小姐被外面的流言蜚語傷到，也擔心府中某些人的無心之言讓大小姐難堪，所以才下令把大小姐關進了柴房，平素里除了老爺指定的送飯的婆子可以靠近這里之外，旁人皆是不能靠近這里的。
可老爺這些彎彎繞繞的隱晦心思，大小姐不一定能領會到，所以對老爺抱有的最后一絲期望消失殆盡后，就會毫不留戀的離開這里，離開江州。
姜承不敢再想下去，快速召集了人手，帶著人匆匆去了府外找人。
自然，府上也有人在四處尋找。
張氏和姜菀就這樣事不關己的在一旁冷冷看著，心里一直在祈盼姜思最好就這樣永遠消失，不要再回到姜家，再出現在她們的面前了。
天光漸漸暗了下來。
夜風幽涼。
仍舊穿著單薄夏裳的姜放忍不住重重打了個噴嚏。
站在他不遠處的張氏聞聲動了動發酸發軟的腿腳，下意識想要扭頭吩咐跟在身邊的層巒去給姜放拿件厚一點的衣裳來，結果還沒扭頭，就想起之前姜放對她的態度，心思瞬間淡了下來。
但受冷的人到底是自己的丈夫，與自己同床共枕了好些年的丈夫，要讓她真的視若無睹，她又做不到。
張氏抿了抿唇，猶豫再三后伸出兩根手指牽住姜菀的袖角扯了扯。
姜菀垂眸去看她。
張氏沒說話，眼睛看著姜放的方向微微抬了抬下巴。
姜菀不解，眉心微蹙。
張氏指指姜放，又學著姜放的模樣做出一個打噴嚏的動作。
姜菀終于明白過來。
母親這是要讓她去關心父親。
可她并不想去。
自從祖母離去，父親動了要把姜思接回來的心思之后，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姜思身上。
對她這個從小在他跟前長大的女兒的事情半點不關心，不在意。
既然如此，那她為什么還要去熱臉貼冷屁股？
她不去。
張氏急了，又扯了幾下姜菀的衣袖。
姜菀紋絲不動。
最后張氏只好放棄。
規規矩矩神色冰冷的站在原處。
袖角沒有再傳來扯動感，姜菀忍不住瞥了一眼張氏，見張氏老神在在的站著沒動，頗覺意外。
她這個母親，這輩子最喜歡最心疼的，莫過于她這個父親了。
可如今卻看著父親受冷，而不去給父親添衣，叮囑父親注意身體……
姜菀抬腳上前走到姜放身邊，柔聲道：“父親，入秋了，夜里風大，您要多注意身體。姜管事做事一向讓人放心，想來一定會把姐姐找回來的，您就安心去屋子里等吧。我去讓人擺飯。”
這短短的幾句話，已是姜菀可以說出來的極限。
再有更多，她也說不出來了。
她轉身要去吩咐人擺飯，卻被姜放攔下：“你姐姐還沒回來，我哪有什么心思吃飯。”
他說著深深看了張氏一眼，道：“你們要是受不住了，就回屋用飯去吧，我自己在這里等。”
一直暗暗關注著這邊動靜的張氏自然也聽到了姜放的話，頓時氣不打一出來。
她哼了一聲，氣沖沖走上前拽住姜菀的胳膊：“菀菀，我們走！誰知道那個姜思是不是為了報復我們，故意躲到了一個讓人找不到的地方去？有人愿意為了等她餓肚子，我們可沒必要。”
噔噔噔的腳步聲遠去。
夜風吹來張氏喊人擺飯的聲音。
姜放搖了搖頭，又抬腳往門邊走了幾步。
站在這里，能夠清楚看到姜家外面的街道。
只要姜承帶著思思回來，他一眼就能看到。
月上中天。
屬于夜晚的寒氣越來越重。
姜放掩唇咳嗽了幾聲。
先前還咕咕叫的肚子此刻已經偃旗息鼓，姜放伸手揉了揉。
安靜的街面上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
姜放忙抬眼去看。
昏昏光線下，馬兒又嘚嘚跑得飛快。
姜放看不清馬背上的人的形容，卻清楚的知道，為首的那個人就是姜承。
他踮起腳往姜承身后張望。
沒有。
還是沒有。
那么多人里，就沒有一個女孩子的身影，就沒有一個人是他的思思。
那他的思思到底去了哪里？
馬兒在姜放面前停下，姜承翻身下馬，其余的人牽著各自的馬去馬廄，姜承則站在姜放面前回稟結果。
“老爺，我們沒有找到大小姐。”
姜承滿面愧色。
姜放已經料到了結果，也深知姜承是盡了最大的努力，雖然結果不如人意，但他也絕沒有理由再去苛責。
他疲憊的轉過身：“天色很晚了，先回去歇著，明天再出去找吧。”
姜承剛要應是，眼角余光就瞥見剛才還走得好好的人突然直挺挺的朝地面倒去……
院子里鋪著的可都是堅硬的地磚，人要是就這么摔下去傷到了頭，那可就真是完了。
姜承飛快伸出手去接住姜放：“來人——”
話音剛落，燈光大亮的同時，四周就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
“啊，是老爺！”
“老爺怎么了？”
“姜管事，發生什么事了？老爺怎么會——”
姜放打斷這些人的七嘴八舌，目光落在其中一個眼熟的人身上，“你快去請個大夫回來，我把老爺先送回屋。”
姜家在城東，城里最好的醫館也在城東，且離姜家不遠。
據說當初姜放之所以會把家宅買在此處，就是看中了這邊的醫館學堂。
小廝在青石板鋪就的街面上跑得飛快。
噠噠的腳步聲停下后，又響起了咚咚的砸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