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對江州這些人家的境況都不甚了解，夫人想要過了老爺那關，只需暗中動些手腳，那這事便成了。”
“若是夫人不忍心這樣對付一個小姑娘，也可以借此威脅大小姐，讓大小姐乖乖聽夫人的話。”
“這件事不管怎么看，對夫人來說，都是天大的好事。”
午后的陽光照進廳內，融化了擺放在屋子四角的冰盆。
張氏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吩咐一旁的層巒疊翠把畫像拿過來給她看。
安靜的廳中偶爾會傳出一兩聲簡短的詢問和回答。
姜放經過花廳的時候便看到了正盡心盡力為姜思挑選婆家的張氏。
他的嘴角彎了彎。
這樣就對了嘛，這樣才像是一個母親的模樣。
他沒有進去打擾張氏，只吩咐了隨行的小廝去廚房給張氏做一碗張氏愛吃的蓮子羹送來。
“夫人，好像是老爺回來了呢。”
看畫像看得頭昏腦漲的疊翠一面揉捏著脖頸肩膀，一面說道。
拿著朱筆低頭看畫像看得專注無比的張氏聞言抬起頭往外看，只來得及看到姜放匆匆而過的一片衣角。
她眸子里的光黯淡了幾分。
隨后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繼續去看畫像旁邊的小字。
疊翠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來安慰張氏，畢竟她們眼下是正對著花廳大門坐著的，只要有人從門前經過，都能一眼看到她們。
要說剛從這里過去的姜放沒看到她們，那是不可能的。
唯一可能的就是，看到了在裝作沒看到。
早知道會這樣就不說話了。
疊翠懊惱的扒了扒頭發。
“夫人。”
門外有小廝殷勤笑著探頭。
疊翠認識這個小廝，是一直跟在姜放身邊的那個。
這么說是老爺有什么話要說給夫人聽？
疊翠忙低聲道：“夫人，是老爺身邊的人，看樣子好像是有事要與夫人說。”
能說什么？
無非就是來問為姜思挑選的人家挑選得如何了，有沒有合適的，拿過去給他看一看。
這樣的話，不用她來回答，層巒疊翠隨便找一個過去回了便是。
張氏嗯了一聲。
疊翠有些為難了。
夫人這一聲嗯是什么意思啊？
她看看張氏又看看一直沒什么反應的層巒，最后還是踟躕著走到了門口去：“何事？夫人正忙著呢。”
小廝顯然也是認得疊翠的，見疊翠過來，忙笑彎了眼，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奉命過來給夫人送一碗蓮子羹。”他把盛了蓮子羹的小碗遞到疊翠面前，“就勞煩疊翠姑娘了，我就不打擾夫人做事了。”
他把碗塞進疊翠手里，蹬蹬幾步跑走了。
疊翠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碗，抿著唇走進廳內：“夫人，老爺讓人給您送來的蓮子羹。”
張氏拿筆寫字的動作一頓。
她抬起頭來，看著桌角散發著淺淡甜香的蓮子羹出神。
“夫人，現在要吃嗎？”疊翠輕聲問，“蓮子羹是剛做好的，還有些燙。”
雖說眼下已經入了秋，但天氣似乎比盛夏的時候還要炎熱，完全可以把蓮子羹拿到冰窖去涼一涼再送過來吃，可老爺卻說入秋之后不要貪涼，吃東西還是吃熱的更好。
所以就讓小廝送來了這樣一碗滾燙的蓮子羹。
眼下夫人若是想吃，只怕得用團扇扇一扇。
“就放那兒吧。”
張氏低下頭去接著剛才的地方繼續寫批注，寫了幾個字后就發現自己適才還煩亂不已的心莫名變得平靜。
不爭氣的東西！
張氏在心里暗罵了一句，移開了畫像上的手。
一旁的層巒忙把這幅畫像收好放到一邊，然后在同樣的位置換上新的一幅畫像。
姜放出現在姜思院子的時候，池魚假扮的姜思還坐在臨窗的筵席上看書。
雖然在姜放出現的那一瞬間，池魚就已經察覺到了他的存在，但院中的粗使丫頭還沒有上前來稟報，池魚便也干脆裝作沒發覺不知道，老神在在的坐著看書。
姜放站在院中故意大聲的咳嗽了兩下。
池魚這才緩慢茫然的抬頭。
看到姜放，眼里露出驚訝的光：“父親，您怎么來了？什么時候過來的？我這里人少，都不知道您來了。”
她一面說一面放下書往外走。
姜放也抬腳走到廊下。
“真的不要別的丫頭過來伺候了？”
好歹也是姜家的大小姐，屋子里連個貼身伺候的丫頭都沒有，傳出去怎么像話。
池魚笑著搖搖頭：“不用不用，我自己有手有腳能做好的。”
兩人的一問一答早已出現過許多次，姜放也清楚姜思的心思，眼下之所以再問，不過是想碰碰運氣，說不定姜思就改了主意了呢。
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嘛，三天兩頭的就變來變去，哪里會認定一件事就不改了的。
“父親，您這個時候過來是有什么事嗎？”池魚再問。
姜放收起胡亂四躥的心思，斂了心神道：“思思，你的年紀也不算小了，尋常人家到了你這個年紀早就嫁人了，所以我讓你母親這幾日在給你挑選合適的人家，你有個心理準備。”
池魚點點頭：“我知道了。”
“你就不問問別的？”
姜放愕然。
鬼知道他在決定過來與思思說這件事之前設想過多少種思思的反應，甚至還想過思思會問些什么問題，而他該怎么回答，沒想到思思在聽到這件事后，反應會這么..這么...平靜。
這讓他那些準備好的話該怎么說出口？
池魚笑了：“父親不是說母親正為我挑選合適的人家嗎？那就是人選還沒定，既然沒定，我又有什么可問的呢？”
姜放被這番話噎住，良久沒有反應。
池魚的聲音還在繼續：“何況父親說得不錯，我的年紀不算小了，談婚論嫁也屬常事。就是勞累父親母親了，還要為我的這些小事煩心。”
“怎么會煩心？”姜放脫口而出，又反應過來，“不是，婚姻嫁娶乃是人生一樁大事，當慎之又慎，怎會是小事？”
這的確是小事啊。
至少對她來說。
池魚笑了笑沒說話。
姜放也不知道還能說什么了，他總覺得思思在經歷過霍家的事情之后變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