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紅鸞看得更是苦笑連連,心中暗想,
“自父母那處只怕也問不出所以然來,自己又不同旁的小孩子,乃是生而知之,小時父母所言多還記得,卻只是他們回憶自己癡傻呆笨的時候,老家諸事又或是祖輩如何卻是少有提起,便是有限的說起幾回,也只是贊自己與祖母生得有些相似……”
只說雖這樣說,此事于她是如梗在喉,必是要去查一查的,當下便轉身問黃蕊道,
“蕊妹妹,明日我們去城郊尋四丫去好不好?”
黃蕊大喜拍手道,
“好好!穆姐姐……我就想去尋四丫妹妹呢!”
第二日備上大包小包,又同燕韞淓報備一番,便坐上馬車帶了黃蕊出行,那頭卻是早一日派了人去報,穆大與楊三娘子今日特意停了送菜,專等在家中候著。
穆大那院子雖說不大,倒也收拾的干凈,院子外頭便是平整的菜地,一直到院子后頭半山之上全數都是穆氏夫妻伺弄。
見著大女兒回來,楊三娘子先過去拉了穆紅鸞的手卻是擔心道,
“那府里事忙,你這隔十天半月就回來,豈不是耽誤事兒?”
穆紅鸞笑道,
“無事,這已是年底了,各莊子、鋪子上頭的事兒也是差不多了,只再隔一陣便要結賬,那才有得忙,便不能過來了!”
楊三娘子連連點頭,
“好!好!辦事兒謹慎些,長青出征在外,家里的事兒你自應一力責擔的!”
偏頭又瞧見了后頭來的黃蕊,當下笑開了花兒,
“蕊丫頭也跟著來了!”
伸手去拉她,
“前頭你親手種的瓜兒,在暖棚之中已開了花,可要去瞧瞧!”
黃蕊喜得瞇了眼,
“要瞧的,要瞧的!”
親親熱熱挽著楊三娘子的手臂往里走,楊三娘子又高聲喚里頭的小女兒,
“四丫!四丫!還不快些出來,你瞧瞧誰來了?”
穆紅鸞走在后頭,笑瞇瞇瞧著母親領著兩個小的去了,這才轉身去尋穆大,趁這時機父女倆好說話,穆大見她進來也是高興,忙取了茶水倒上,父女倆閑話幾句,說起這生意,穆大很是眉飛色舞,
“前頭不做不知覺,原來這臨安城中的生意也是好做的,這城里人多想吃新鮮蔬果的富貴人家也多,我這些菜出去被人點了名兒的要,如今只我與你娘、四丫三個卻是有些忙不過來,正打量著請人呢!”
穆紅鸞聞言笑道,
“即是要請倒不如請這鄰近的鄉鄰,一來路近,二來也熟識些!”
穆大點頭,
“正有此意!”
其實他這生意做得順風順水自然還是托了蒲國公府的福氣,下頭各層衙役、稅吏不敢為難,又有生意也暗暗有人照拂。若是旁人進城買賣,賺的銀子十兩說不得便有五兩給盤剝走了,那還能容你做大生意還請人幫手!
父女倆說了會子話,穆紅鸞話風一轉卻是問起了老家里的人來,
“如今我們家的日子倒也算是安穩了,只不知家鄉還有甚么親人在,爹爹前頭沒想過托人打聽過嗎?”
穆大也不知怎得女兒提起了家里人,聞言臉色便沉了下來,嘆口氣道,
“兵荒馬亂,那時節與你二叔、三叔各自逃散卻又到那里去尋啊!”
要說尋親,一來世道亂著,連人是死是活都不知曉,想尋也無處可尋去。二來卻是因著穆二、穆三那兩個小子實在沒有情義。
想當年他們逃難時,穆大已娶妻生子,懷里抱著呆傻的老大,楊三娘子肚子里還有一個老二,遼兵追來,楊三娘子逃跑不及,穆大只得將老大用布帶綁在背上,雙手抱著大肚子的楊三娘子,他又有個暈血的毛病,一家子逃得是萬分的艱難。
初時穆二與穆三還跟著,跑了一不過日,見老大家拖家帶口又是個見血就暈的,嫌他們拖累了自己,卻是趁著天黑將一家子的口糧卷了包,悄悄兒溜走了!
待到穆大與楊三娘子第二日醒來一看,還顧不上生氣大罵,遼兵便已追到了!
穆大無法,左瞧右顧終于尋到了路旁一處狹小的山縫,一家子為了逃命,無奈只能往里頭鉆。這廂在里頭生生憋了半日,他本就生得高大硬鉆進去是刮得一身一臉的傷,楊三娘子還懷著身孕,也生生吸了肚子鉆進去,只能忍著一陣陣的抽痛,險些兒流產。只好在老大是個傻得,不哭不鬧乖乖蜷縮在兩人腿下,待到遼兵走遠了,他們一家才出來。
后頭也遇上了一村里逃出來的人,有人說瞧見穆二與穆三跑在前頭被遼兵給追上,至于死沒死卻是沒人知曉。
穆大恨兩個兄弟沒有情義,但也知那時的情形也怨不得人,又聽說他們被遼兵追上了,自覺是兇多吉少,便只當他們是死了,這么些年來也未再動心思尋過他們,更不愿提起此事。
今日里被女兒一提起,卻是心里疑惑,開口問道,
“老大,這處只你我父女兩人,你有話便直說就是!好端端的提起家鄉的事兒作甚?”
穆紅鸞聞言訕笑道,
“還是瞞不過爹爹……”
當下將前頭在遼國的事兒簡略說了說,又提了提近日刺客的事兒,穆大聽得是一頭的冷汗,臉色都變了,
“老大!你……你竟曾身處如此險境!”
雖說女兒不過寥寥幾句帶過,但他如今也是在外頭跑過幾年江湖的,如何不知曉其中兇險,
“我……我原以為你嫁入富貴人家,能安安穩穩做個后宅的貴婦人,卻沒想到跟著世子爺竟還要涉險至此!”
不說別的,光是只身入遼境,慢說是女兒家便是男兒家也少有那樣勇氣,想到這處不由怒道,“你竟如此不顧安危,世子爺也要任你胡鬧么?”
穆紅鸞忙陪笑道,
“爹爹不必擔心,您看女兒現下不是好好呆在這處么?此事已經過去了,只起因我們卻是不知曉,還要賴爹爹多想想,也好讓女兒早做防范啊!”
說起自己的母親,穆大一臉沉思,
“你祖母走時我已成年,她其實也算不得真正的遼人,乃是遼人與漢人女子所生,身體內只有一半遼人血脈,你祖母平日不喜說話更不愛提遼境的事兒,這么些年來我也只聽她提過只言片語,她的名字叫做耶律婉真……她的母親乃是漢人被虜到了遼境……”
這故事里的漢人女子便如同賀鷲奴的母親一般,只她卻是因著容貌出眾被那遼人男子真心的愛慕,那男子十分的寵愛她,早無產無業,卻是總是出手大方,只除了不許她離開遼境回歸家園,其余無不對她言聽計從,予取予求。
他帶著她游走在遼境各處,每日里幕天席地,騎馬射箭,成雙成對,形影不離。
說起來那幾年倒也十分快樂,后頭她有了身孕,兩人便不得不停下腳步,尋了一個部族加入,在此生活一心等待生產,眼看著便要臨盆之際。
那男人有一日與族人外出換鹽時卻是被他的一個仇家瞧見了。
當夜里仇家便帶著人殺到,混亂之中她與他失散了,她孤獨一人在荒原之上生下了孩子,拖著孱弱的身子步行了十幾里,終是遇到了那部族中一位同樣失散的族人,
“還請您好好養大這個孩子!她的父親必會回來尋她,屆時必有酬謝的!”
女人說完這番話,沒有掙扎多久便死去了!
族人將她就地埋葬在了她身死之處,抱著孩子尋了五天五夜終是尋到了自己的部族,這時節那部族之中原來的近萬人,只剩下不過兩千人了。
有人知曉這孩子是那男人的后代,便叫嚷著要將她摔死,
“都是因為她的父親才給我們的部族惹來了殺身之禍!”
只這孩子實在太小又可憐,那族人實在不忍心,便跪在老族長面前跪求了兩日,老族長嘆氣道,
“你即救了她,便是天神的安排,你即決意養她,就永遠不可向外人提及她的身世!”
“是!”
那族人便將這孩子養在了自己的身邊,如此隔了三年那男人終于找來了,見著了已經可以跑跳玩鬧的女兒,只一眼便認出這是那漢人女子為他生下的孩子。
男人蹲在她面前哭得似一個孩子般,撫著她的頭頂對族人道,
“是你救了她的命,她便是你的女兒,只求你待她長大后告訴她,她的名字叫做……耶律婉真……”
耶律婉真還是養在那部族之中,只每年他的父親都有一個神秘的朋友過來看望她,見著日漸肖似亡母的耶律婉真,那男人總是會呆呆看上她一整日。
只待到她十歲那一年,那男人突然便不來了,她想起來追問父親時,父親只是嘆息著撫著她的頭頂,
“好孩子……他再也不能來了!我答應過他,永遠不告訴你這個秘密!只是……我并不想讓你稀里胡涂過一輩子……”
卻是將她的身世原原本本的告訴給了耶律婉真,耶律婉真聽完哭了半夜,拉著父親的手道,
“他……他對我很好!若是早告訴我……我想叫他一聲阿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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