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老伯爺半天沒開口,最后留下一句“容我想想再說”,隨即不顧虞志遠阻攔,腳底抹油般溜了。
虞公等在后花園外,看到他神情低落,像只被雨淋了的雞,忍不住跟上去關切道:“老太爺這是怎么了?”
“沒怎么。”虞老伯爺大步向前,他心里苦,但是他不說。
越是如此,虞公越是覺得不對勁。他家老太爺可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主兒,眼下這副神情,比最愛的鳥被拔了毛還落寞,肯定不對勁。
虞公想到剛剛路過這邊的丫鬟婆子,嘀咕著今天死了個丫鬟,心道莫非與這事有關?回頭他得找兒子來打聽打聽。
“老虞啊。”
“噯。”
“你覺得老二怎么樣?”
“就那樣吧。”
虞公落在后面半步,忍不住悄悄癟了癟嘴。其實他覺得不怎么樣,每次二老爺看到他都緊皺著眉拔腿就跑,像是見到了什么臟污東西。
不止是二老爺,二房一家除了庶出的貞姑娘,看到他都是一副嫌棄的表情。
他雖跟著老太爺胡鬧了大半輩子,但不代表他是個聾子傻子,要真想知道點什么,府里哪有事瞞得過他?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都能聽到二房一家的小算盤打得噼里啪啦作響呢。
虞老伯爺沒有再說話,主仆倆揣著自己的心事,一路沉默不語回到了長鳴院。
“爹,祖父好像不會同意。”一直被忽視的大孫子虞爍,終于忍不住開了口。“要不還是去二房,找二伯二伯母好好說道說道。”
“就是就是,爹,我們找他們對質去。”虞燦點著頭應和哥哥,只要讓二房認了罪,就能以此要求分家。
到時候再與三伯一起去找祖父,三兄弟都開了口,祖父不會不同意。
虞志遠聽到兒女的話,卻只搖了搖頭。
“剛剛的話能讓你們祖父相信,是因他本就不上心,且不會懷疑我。同樣的話拿到你們二伯面前,可是毫無用處。”
說到底,他們手上還是沒有直接證據,單憑池邊的苔蘚劃痕只能糊弄糊弄老太爺,絕不可能讓虞明煙乖乖認罪。
“就是就是,這時候若找過去,二妹妹指不定還要再反咬三妹妹一口。”虞燦煞有其事地點著頭,仿佛剛剛附和虞爍的不是她。
虞爍:“......”姑娘家的心,天上的云,真是捉摸不定。
虞志遠也被女兒墻頭草一樣的姿態逗笑,總算不再像剛剛那般沉郁。他仔細想了想老太爺剛剛的態度,倒覺得分家之事并非沒有可能。
“你們祖父沒有直接拒絕,說明這事還有得談。他作為一家之主,又擔著伯爺的頭銜,不得不為整個虞府考慮。別總覺得你們祖父傻,他精明起來能嚇你們一跳。”
虞燦有些無語,吶吶道:“爹,我們沒覺得祖父傻,這話全是您自己在說呀。”
虞爍點點頭,跟著道:“祖父是有些不著調,但確實不傻。”
虞志遠:“......”
好吧,是曾經的他太純真,看到父親那副模樣,一心覺得這怕是個傻子,現在的孩子們果然不那么容易上當了呢。
“待他想明白其中利害,定會知曉分家才能真正保得住虞府。”虞志遠負手仰頭看天,強自恢復了穩重深沉。
從天香樓走水事件開始,虞志遠就將他們父子雙雙上刑場的預言,與虞志松聯系在了一起。
他早就懷疑這罪與造反有關,再看到虞志松有心勾搭誠王,這還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要么是誠王事敗,虞志松一人連累了整個虞府;要么是誠王事成,坐上那位置便開始追究他的“罪責”。
虞志遠堅信自己不會站隊,名正言順的皇子他都不稀得討好,憑什么要跟隨誠王做那等謀逆之事?
正因為如此,不論成敗他都要遭殃。說起來是真的很想把老二拖去暗巷里揍一頓,最好打成腦癱,不能作妖最好。
可他是個讀書人,讀書人解決問題不能全憑暴力。
滿腹心事的虞志遠帶著兒女回到松鶴院,看到姚氏關切的眼神,搖了搖頭表示并未成功。
姚氏嘆了口氣,本指望老太爺能看在一條人命的份上,同意分家的要求,看來還是他們想得太簡單了。
“就因為‘一損俱損’之說,每次都要放過鬧事的人,這委曲求全的日子到什么時候才是頭?”虞爍憤憤不平,右手緊緊握成拳頭,深覺這種暗斗讓人憋悶。
虞志遠和姚氏都沒說話,虞燦也悶悶的不想開口。
齡湘是唯一的人證,除了她之外,再沒有證據能證明兩樁算計與虞明煙有關。
李巧慧是完全指望不上,她認定齡湘是受虞明燚指使,要是讓她出來一攪和,指不定虞明燚滅口的嫌疑還會更大。
虞明煙敢露出那么得意的笑容,必是確定他們找不到證據,踩過苔蘚的繡鞋,刮過苔蘚的工具,肯定都被她處理掉了。
不能讓她認下此事,就不能逼二伯同意分家。要知道狡猾如雞的二伯,如今正想像啄米那般,啄取她爹和哥哥給虞府帶來的便利呢。
至于為什么如雞,虞燦覺得可能是受到祖父影響,她現在還感覺鼻腔殘留著若有若無的雞糞味道呢。
“都去歇著吧,等你們祖父想通了再說。至于明燚,”姚氏默了默,又是一嘆,“唉,但愿齡湘爹娘能相信我們的解釋。”
虞明煙想讓虞明燚背上惡毒的名聲,但卻忽略了一點,不論是不著調的老太爺,還是上不得臺面的老夫人,都不會眼睜睜看著一個孫女被毀。
倒不是因為他們多么疼愛孫女,而是與長房的人一樣,他們也知道一損俱損的道理。
更不用說這事是虞明煙自作主張,虞志松夫妻明顯不知情,一向拎得清的虞志松不會任由侄女惡名遠揚,至少眼下沒有這個必要。
不過,府中知曉此事的仆婦丫鬟實在太多,少不得要嚴厲敲打一番。
虞燦揣著滿心不甘回到行云院,靠坐在窗邊出神。
她沒有提前看到這件事的畫面,仔細想想,或許正是因為她成功阻止了李巧慧在賞花宴丟臉。
若是沒有阻攔此事,李巧慧必會被責問,她當然不會幫齡湘隱瞞,再一審問齡湘就能知曉虞明燚是無辜背鍋,背后主使其實是虞明煙。
這樣一來,虞明煙就沒機會對齡湘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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