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兮為了看清裴辰煜的表情,特意抬起頭,又不要命地繞過桌子跑到裴辰煜面前,對著臉色鐵青的他一字一句小聲道:“妾身不敢欺瞞圣上,妾身遇見了棲寧公主。”
果然,裴辰煜的表情變得很豐富。
他先是在極力裝著高冷,薄唇微動,一時又忍不住往上輕揚,隨后一想又不對,斂起劍眉故作沉穩,隨之嗤笑道:“你可知欺君之罪,該當何罪!朕的皇妹薨落于光朔十年,你見到的又是什么人?”
得,還跟她在這裝。
若兮無奈地跪地,一臉的無辜,“妾身沒有記錯的話,公主每月都會寫信送與皇上的親信。”
裴辰煜聞言,這才放下戒備,臉上溫柔了些,雙手一負,關心地問道:“棲寧,她還好么?”
若兮猛點頭,一時十分同情起分隔兩地的兄妹倆。
“皇上放心,公主她很好,她讓妾身告訴皇上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隨后,若兮就看到裴辰煜的淡薄的唇上泛起了一絲苦笑。
他佯裝困乏張嘴,像是在極力隱忍著什么。
“說些朕不知道的事情罷。”
兩年,互通信件至少也有一千多封,可是他從信中看到的無非是什么“一切安好”“切勿掛念”“保重龍體”之類的客套話。
他們兄妹二人之間就像是隔了一堵厚重的墻。
他不問,她也不說。
僅僅兩年的時間,他們就快無話可說了,一封信逐漸由厚重變得單薄。
但是,瑤兒卻不知道他的思念是愈來愈重。
“妾身……不敢講。”
若兮想了又想,她沒有忘記棲寧公主對她的囑托,公主當了土匪的事情可萬萬不能說與皇上聽。可是也不能告訴皇上,落卿是個梅花妖啊!
“哦?是嗎?”
若兮肯定地回道:“妾身答應了公主不能說。”
裴辰煜眉眼瞥向那一縷淡粉,轉身,留給若兮一襲高挑的背影。
“時辰不早了,那便回淑華殿歇著罷。”
若兮猛地抬頭,看向杵成柱子的裴辰煜,這是在威脅她么?
她思量再三,一咬牙,“妾身說。”
棲寧公主,那就對不住了。
裴辰煜悠悠轉身,不再多言,只是居高臨下地看著若兮。
“棲寧公主她現在當了……當了土匪頭子。”
裴辰煜聽完愣住了,他還是真從若兮口中聽到了出人意料的消息。
若兮內心忐忑不安,生怕皇上一個不高興就問她公主是做了哪里的土匪,然后雙袖一揮一舉端了土匪窩。
她正琢磨著要不要告訴皇上,現在的土匪窩已經是世外桃源了。
就聽見了暢快的笑聲,她抬眸,見到那個冰雕似的皇上,露出了笑容。
別說,性情乖戾的皇上笑起來還挺好看的。
常德福乍得聽到殿內熟悉又陌生的笑聲,自己驚訝后,也忍不住跟著笑起來。
皇后娘娘是個寶啊,竟然都讓性格陰晴不定的皇上笑了。
“朕就知道按她的性子,在外面也干不得什么好事,只是沒想到她如此胡鬧。”
明明是責怪的話,卻在若兮聽來,就像是帶著幾分寵意與溫柔。
若兮看著裴辰煜的脾氣大好,話不禁也多了起來,“皇上,公主沒有胡鬧。”
裴辰煜饒有興趣地落座,彎起唇角,“平身,慢慢說與朕聽罷。”
“是。”
若兮麻溜地起身,拍打了下衣裙,不顧渾身的臟污。左右漫步,說起了自己在半坪村所看到、聽到、經歷的一切。
邊講順帶邊看向同她一起樂的裴辰煜。
若兮自然而然地略去了落卿是梅花妖的事實。
而裴辰煜聽了個大概,隨著若兮的眉飛色舞,他的眉間逐漸擰成一個疙瘩,表情隨即變得嚴肅。
全然沒有了方才的平易近人。
他無一將矛頭指向了在半坪村冒充女人,被棲寧公主保護的落卿。
裴辰煜拍桌,語氣微冷,“朕就不該讓她下嫁給一個廢物。”
若兮知趣地閉嘴。
她想了又想落卿到底哪里是廢物了?他可是個妖怪啊!別說保護公主不被人欺負了,就是一個人打十個八個的也綽綽有余。
可是她要怎么告訴皇上落卿值得托付呢。
“棲寧倒是沒有讓朕失望,說到底也是一方霸主了。哈哈,不愧是朕的皇妹。”
若兮認同地點頭,隨后狗腿地趴在桌前,雙手扶桌。雙眸眨了眨,討好地道:“不知皇上可否讓妾身,回府再服侍我爹兩日?”
裴辰煜收回目光,“你是在與朕談條件,威脅朕嗎?”
她不是這個意思啊!
臥……,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她無論說什么話,都會被皇上揣摩出其它的意思。
怕了怕了。
若兮向后一縮,再一次跪了下去,“妾身怎么敢和皇上談條件啊!”
若兮為了表明自己的誠意,腦袋“哐哐哐”地砸向地面。
這清脆的響聲把殿外侯著的常德福嚇了一大跳,皇上倒是威嚴地端坐在椅上一動不動地看著若兮。
“皇上放心,妾身是不會將棲寧公主還活著的事情說出去的”,若兮誠懇至極,“妾身只是認為皇上是個好兄長,日后也會是妾身的好夫君,更是整個天下人的好國君。如此……”
若兮實在想不上拍馬屁的好詞,亂謅道:“如此善解人意的好人,妾身才斗膽懇求皇上,再給妾身兩日的時間陪陪妾身的父親。”
“再說,皇上與公主相隔千里難以相見,肯定能體會妾身此時的心情。妾身這才剛剛回府,已有一個月未見照顧了妾身十多年來的父親,就這樣進宮的話,妾身難安吶!”
“還有……”
還有?
裴辰煜一聽若兮還要說,扶著額,趕緊發了話,“罷了,你回去罷!”
他的耳心突然都有點疼了。
若兮忍住內心的小激動,同時暗地里呼出一口氣,識相地改口:“妾身謝主隆恩。”
“下去吧,讓德福送你回去,朕乏了。”
“妾身告退。”
若兮起身,彎著身子,連連向殿外退去。
裴辰煜叫住她,“語心,朕相信你,這兩日你斷然不會出什么岔子。”
呸!相信她,還有必要說出這句話嗎?
若兮乖巧地點頭,快退到了門口時,身子飛的一轉,奔了出去。
留下裴辰煜一人在殿內冷漠回眸。
這一波溜須拍馬的操作實在是太爛了,他聽多了阿諛奉承的話,這么爛的還是頭一次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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