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嬌:大將軍肝好疼

第四十一章 北方有佳人

冉盈剛洗了澡,換上一件雪青色的齊胸對襟襦裙,披著濕濕的長發獨自趴在窗子上托著腮望著天上那一彎上弦月。品書網https://wWw.Vodtw這晚天氣晴朗,一絲云也沒有,夜闌清露,渺渺銀河,蔚為璀璨。聽說今晚喜鵲都會去那銀河上架橋,讓牛郎織女相會。沒來由的,冉盈想到了子卿。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冉盈知道自己早該忘了他。她那日明明叫他忘了她,可她卻總是在任何一個不經意的瞬間偷偷地想起他。

白衣翩然,衣袂飄飄。冉盈的眼前浮現出那個白衣少年俊秀憂傷的臉龐。從前和他一起在書院時明明是那么單純快樂,到底是為什么,他最后留在自己心里的模樣卻如此的憂傷?

不知他此時在做些什么。婚后的生活可安好么?此刻是不是也在陪著新婦一起觀賞這一掛璀璨銀河呢?他們會不會在鵲橋下呢喃細語,互訴衷腸?

他是不是已經如她所愿地忘了她?

晚風還是那樣的晚風,銀河還是那樣的銀河,星夜還是同樣的空渺璀璨,只是人已不是當初那人了。

正胡思亂想間,聽到庭院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她抬眼一看,見是宇文泰從前面庭院走了過來。她立刻收攏了心思,站直了身子,有些防備地看著他。

自從她住進他為她準備的這郎宅,他還是第一次來。未有侍衛來報,應該是從那條秘道過來的吧。冉盈隱隱覺得沒什么安全感。

宇文泰方才剛進院子時遠遠地就見到她一副天真無邪的小女兒模樣趴在窗臺上看著夜空不知在想些什么,可一見了他,那神情陡然緊張起來,清冷又疏離,無人窺見時那一臉的天真可愛瞬間都消失無蹤。

本因今日是七夕,特意準備了一樣小東西抽空來看看她,可他就這樣令她心煩?

“在干什么呢?”他問。

“沒干什么。”冉盈轉了轉眼珠,拘謹地立在窗子后面,嘴角微微地憋著,似笑非笑,不知在想什么。

宇文泰又問:“今日是七夕,天氣又好——白天可曬書了?”

“曬過了。侍女們把衣服也拿出去曬了。”冉盈眼神閃爍地看向他,又不自在地挪開眼神。不知為何,他晚上突然前來令她無措,仿佛一個正在干壞事的孩子忽然被大人撞破。

方才在偷偷想著子卿呢。她知道他不喜歡。

大多女子對男女之事都有一種天然的敏感,何況如冉盈這般聰明。她早知宇文泰對自己有心意。面前這個男子溫柔又霸道地想要將她收入囊中,志在必得。冉盈漸覺動搖。她本涉世不深,宇文泰又那樣時而溫柔時而威逼,她實在不知該如何逃離他的掌控。

宇文泰見她這副模樣,自然知道她那些小女兒的心事,淡淡地又問:“今晚可對月乞巧了?”

冉盈撓撓頭,說:“沒有啊。我剛才看到那幾個小侍女在小竹林那邊玩得開心,可她們沒叫上我。”

宇文泰呵呵一笑,從懷中摸出一樣東西遞到她面前:“給你。”

宇文泰遞過來的是一枚雪青絲綢制的繡包,上面繡著忍冬的圖案。她接過來,打開一看,里面一團絲線,幾枚銀針。

是他白天特意讓府里的侍女去街市上買的。

她有些詫異地看著宇文泰:“你要陪我玩兒這個?”

宇文泰站在窗下笑瞇瞇地看著她,興致盎然:“有何不可嗎?”

他拉著冉盈來到后院的小池塘邊。塘邊種著石榴樹,這個時節正是榴花盛開,紅瓣金蕊的花大朵大朵地鑲在繁茂的綠葉間,妖嬈美艷得如同那些歌坊酒肆里的舞姬。

冉盈就著方才小侍女們乞巧時用的、還未撤去的香案,點燃清香對月三拜,又取出宇文泰給的繡包中的銀針,對著月光穿針引線。

宇文泰站在她身后默默看著,只覺得時間逐漸流成了一汪清溪,在兩人的周圍緩緩地流淌。

有美一人兮,婉如清揚。

一抹淺笑攀上了他的嘴角。

畢竟是年少眼力好,冉盈手中的絲線很快就穿過了針眼。她得意地將針線放回繡包,回頭對宇文泰說:“這太容易了,所以我才不愛玩兒。”

這時,小竹林那邊傳來女孩子的吟誦聲。宇文泰興起,拉起冉盈的手:“這些小婢子在干什么?我們去瞧瞧。”

兩人一路走到竹林外,見幾個侍女在竹林里拉起了白布,點著燭火。在那白布上,清晰地映著兩個皮影的小人兒,正是一男一女。那男的穿黑色冕服,像是個皇帝;而那女的環佩玎珰,美艷妖嬈。

一個小侍女粗著嗓子喚:“李夫人,自你去后,朕想你想得好苦啊!”

另一個小侍女尖細著嗓子,吚吚嗚嗚地哭泣。

原來是在演漢武帝招魂李夫人的故事。

漢武帝一生豐功偉績,也一生薄情,惟獨對李夫人從始至終不曾虧待,甚至連她死后都念念不忘,請巫蠱招魂相見。

宇文泰說:“你看,連漢武帝這樣的一代雄主也會兒女情長。”他興味盎然,低頭看著冉盈的側臉,說:“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這得美成什么樣啊。若孤為漢武,想必也會念念不忘。”

昏暝的夜色中,她的側臉看在他的眼中,那翕動的扇子一樣的睫毛,秀挺筆直的鼻梁,嬌俏的嘴唇,都無比美妙。這話,他是故意說給她聽的。

可是冉盈卻沒有聽出他的話外之音。她正津津有味地注視著那舞臺上演繹的故事,連看都不看他,隨口道:“你們男人就是這么淺薄。”

“淺薄?”宇文泰笑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難道非要喜歡無鹽那樣的丑女才叫磊落大丈夫?”

冉盈這才抬眼看他,搖頭晃腦地說:“丞相錯了。無鹽被齊宣王愛重不是因為丑,而是因為有德。”

宇文泰聽了哈哈大笑,伸手一捏她粉嫩柔軟的臉頰,輕聲嗔道:“你這個笨蛋。”

冉盈一怔,這才會意,臉驀地一紅。

笑聲驚動了那邊正在玩耍的侍女,見丞相和長史都站在竹林外,紛紛放下手中的皮影躬身行禮。

宇文泰揮揮手大度地說:“今天七夕,你們繼續玩吧。”說罷又牽起冉盈,離開了小竹林。

兩人沿著小池塘慢慢走著。池塘邊的石榴樹將岸邊鑲嵌得嫣紅翠綠,那些葉子上仿佛濕濕的閃著暗光,像是夜露——夜已經深了。№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