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瑜說出‘未婚夫婿’的大名,著實驚呆了幾個兵丁。
“噗!”隆科多斜斜靠在樹上寬大的枝杈上,聽她一說,差點沒把肺噴出來。
這丫頭也太鬼機靈了,竟這樣胡扯,他什么時候成了她的未婚夫婿了?
咳咳,這種方式主動送上門來,還真的嚇得人避之不及呢!雖然像這樣主動的女孩子倒是不少,可這直接跨步成了準媳婦兒的還真少見。
不過,聽她這么說,倒沒引起什么強烈不適感,甚至還有點......得意呢。
兵丁數算著,這“夫婿”要是旁人也便罷,管他什么有頭有臉的人物,也不能斷了規矩。
然而佟家么就......另說了。
自龍興之地,佟家就舉朝為官,現在佟國綱是皇上器重的鎮邊大將,佟國維更是屢屢升任,倍得寵信,佟式兄弟在朝中可謂是舉足輕重,響當當的一號人物。就連府上小女兒佟佳氏也在順治后宮為妃,雖不受寵,但有個太后十分喜歡的三皇子玄燁啊......
“如今佟大人揮揮袖子,皇城都得抖三抖。”一個兵丁道。
為首的到底心有防備,道:“三少爺不是你的未婚夫婿么?那你說說,他身高幾丈、身重幾磅,哪年哪日生,讀的哪家書塾,拜的哪家師傅,何時入的宮當的差......”
隆科多剝著瓜子殼兒,撇嘴一笑,看你這回怎么編。
一連串問題,景瑜倒是一一數的過來,只是大都模棱兩可,天知道那個酒包子龍三少爺是哪年生的;身高么,和他并肩一起走過,大約摸說的上來;至于生人,和她年紀差不多大,大概編個日子;入宮年限什么的,聽那些小宮女們說的耳朵都長繭了,大概也能斷定的出來。
人的生辰什么的,除了最親近的家人,旁人知道的幾率很小,這個兵爺雖然拿來問,但也一定不見得會知道答案,他們,也不錯是想看看她能不能一口答出來。只要答出個子丑寅卯,估計他們根本無處核實,起碼一時無處核實。
結果印證了她的猜測,一點不差。
只是拜的哪家師傅就......她總不能編出個人名來,也太容易露餡了吧。
“拜的是......”她眨眨眼睛,正經的道:“這個,三少爺沒告訴我!”
幾人面面相覷。
“罷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帶著你,不過,到時你只能看看,確認了之后趕緊走!”這下子,大部分兵丁都贊成帶著這小丫頭去,畢竟她也不過只是想見見她額娘最后一面而已,不讓見,到時鬼魂來追命可就麻煩了,便帶上她一并前行。
他們要去東華門西面,那里有一大片荒廢的園子,名不見經傳的逝者,或是犯了什么錯被秘密處死的宮人,都是先運到那里,簡單做做法事處理了,再就近通過東華門運出宮外的火化場。
景瑜默默跟著,心情復雜,每往前踏一步,都沉重無比。
她真的希望時間就這樣延續下去,永遠走不到盡頭,永遠不要讓她看到那個死去的人是誰,她不想看,也不想知道。
然而事實又怎么會隨著人的意愿而改變,越是抗拒、拖沓,時間反而過得越快,轉眼就到了。
這是一片狹長的空地,高高的圍墻間,遠遠望去,一片雜草叢生的荒地,趁的這塊地像是通往詭秘地域的通道。
沿著繼續往前走,仍舊雜草叢生,就在不遠處,不知名淡黃色野花叢上,有片微微隆起的灰黃色麻布,麻布下顯然是具尸身。
景瑜慢慢掀開蓋在尸體上的麻布。
她似乎是用盡渾身的力氣,往下拖拽著那塊尸布,時間仿佛過去了很久,尸布才僅被拽下小小一塊。
雪青色藍鳥絨花簪子!是母親......母親頭上的簪子!
景瑜胸腔涌上一股燥熱的氣流,手腳發軟,鼻子鼓鼓的直發酸。
一個兵丁急不可耐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好了!看了就快走!”
是母親......真的是......母親啊!
景瑜的手不聽使喚,不住的顫抖,眼淚順著面頰汩汩的滾落,卻一點也未聽得見聲響。
“謝......謝謝幾位小哥了......”她聲音發顫,微微欠身,徐徐打著晃站起身來。
一個細弱的身軀,踏著青草繁花的野地,順著狹長的舊宮墻,迤邐往前挪著步子,就在快要走到宮墻盡頭的時候,腦子好像一下不聽使喚了似的,兩腳一軟,眼前一黑,意欲扶住身邊的墻,卻向另一邊倒去。
隆科多從她身后的圍墻跳下來,剛好將她搖搖欲墜的身子攙住了。
“隆......少爺......”她喃喃念了聲,便毫無知覺了。
隆科多一個側身,將他橫抱胸前,一邊走著,一邊俯首看看她——臉色蒼白,烏黑及地的長發隨著他時緩時急的步子,如絲緞一般,拂過手背,在春日的微風中飄搖。
他凝眉肅目,瑩亮的瞳孔,血絲泛涌。
對于這丫頭,他有點說不上來的感覺,亦或者是同情,亦或有些許心疼,那可能是一種切身同受,因為使他想起自己少年時候母親離他而去的情景。
膳房內院,他側側身子,輕推開門。
蕙云早先去找娜珍姑姑,聽說出事,如今又不見了景瑜,萬分焦急,此時見被送回來,又驚喜又錯愕。
“怎么了?這是怎么回事?小景她沒事吧!”蕙云上前左右看著,撫撫她鬢角凌亂的頭發,急急問道。
“她是憂傷過度,加之驚嚇暈過去了,我已派人去叫太醫,你們先給她寬解一下衣物,讓她透透氣,對了,再燒上些熱水備用,不會有事。”他道。
蕙云匆匆道了謝,便忙叫人來幫忙。
隆科多見著她們七手八腳的忙起來,自覺的退到隔扇門邊去,抱肘等待,見太醫來了,診脈、施針......確認無事之后,放心離開。
這丫頭也是個命運多舛的倒霉鬼呢!他想,前些日才有個下了大獄的祖父,今日又死了額娘,簡直比他還命苦。
承乾宮的寧靜令人感到壓抑,春梅出來透透氣,卻遇見匆匆出門去的月瑤。
“站住!”春梅道:“你要去哪?”
月瑤慌慌張張立住步子,道:“我......灶上缺了幾味食材,去看看膳房那邊有沒有了!”
“都這個時候了,你白天沒想著,現在膳房也快打烊了吧?”春梅語氣里帶著不信,道。
“那我明日再去。”聽得出來春梅生疑,月瑤知道即便此時出去也不成,于是只能借個由頭回去。
“看好她。”春梅吩咐夏雪,道。
夏雪應下,小跑著過去,喊道:“月瑤!咱們一塊兒!”轉而回頭給春梅使了個眼色。
身在承乾宮的月瑤,聽說給貴妃做血燕的事被皇后知道了,還下令徹查,又命景仁宮的大宮女前去灶上訓斥珍姑姑,而承乾宮似乎也很關注這件事。
她倒不擔心大動干戈的皇后,卻不知道貴妃想做什么,于是想偷偷告訴景瑜。
她早已經被董鄂妃給有意無意給留在宮里干活,幾日沒撈著出去,珍姑姑已經出事這些全然不知。
“事情辦好了沒?”董鄂妃問。
“兵丁已經去了膳房收衣服,一并弄去做了法事,此時應是早已運出宮火化去了。”春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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