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抬眸與女子對視,眼中帶著不解。
少女素手一抽,又從包袱里又掏出一套男人的麻灰色長袍,和著原來的衣服穿上,然后又把自己頭上的發髻打散,編成半大少年的發式。啊生從姑娘的動作中隱隱明白了主子的目的,她是想混淆兩人的身份。可是,又是為了什么呢?
蘇襄很快給少年解了惑:“一會應該會有人要劫馬車,這邊的街道還是鬧市,對方不會選擇在這里動手,一會經過荊花胡同的時候,我會趁著混亂的人群跳下馬車,然后換乘事先準備好的另外一輛馬車,他們會把你當成我然后劫走。”說到這里,少女頓了頓:“不過他們應該不會做出傷你的動作,我需要你做的事就是被綁之后,把對方反控制起來。這里有一瓶藥水,萬不得已的時候,你就拿出來,噴灑在歹徒身上,會對你有幫助的。”
按照蘇襄的猜測,對方應該是不會要了啊生的命,這幾天晚上她都在想,邢府會以什么樣的方式退婚。想毀掉一個女子,應該就只有兩個辦法,一是毀掉她的相貌,額,這個邢府應該用不上,第二個的話,那就是毀掉她的清白,對方如果發現抓去的人是名男子,這計策也施展不了,而且事關天子賜婚,不會鬧到人命上來,只要啊生能反擒拿住那名漢子,就能成功把邢府引到坑里了。
不過啊生雖然機警,始終是個半大少年,對上一名五大三粗的漢子,武力上一定是有差距的,前幾日她讓啊碧買藥的時候,特地多買了幾味她需要的藥材,這幾味藥材熬制成的藥汁,如果噴灑到人的皮膚上,能使人體進入短暫的麻痹狀態。如此一來,啊生的勝算便會增大許多。
秀女打扮的啊生愣是半天沒回過神來,今日的姑娘莫不是歹徒找人冒充的吧,怎么提到要把她劫走的時候還能面不改容地冷靜分析,這跟她表面柔弱纖細的外表有點對不上啊。
“害怕嗎?”耳旁響起少女清甜的聲音。
啊生堅定地搖了搖頭。
他不過是街邊一個流浪漂泊,無以為繼的孤兒而已,被姑娘收留,還能為姑娘做事,已經是他從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了,即使是,萬一,沒了的話,他遺憾的也只是不幸辱命罷了。
前面的小車夫如同打了雞血一般,把車趕得飛快,眼見后面的馬車追得十分吃力。青唯色的玲瓏馬車,一個靈巧轉向,小馬駒便奔入了荊花胡同。
這條胡同名為胡同,實則道路十分寬闊,各式青樓酒館鱗次櫛比地排在街道兩旁,來往馬車如梭,也有些馬車停在一旁,等候自家主子,門前攬客小娘子的絲巾揮得人眼花繚亂,各種香露的味道混在一起,直往鼻子里鉆。
少女認準了旁邊一輛混在眾多車流中極不起眼的雕花馬車,趁著人群的叫囂,推開車門縱身一躍,跳到地上,然后一個利落翻身,又跨上了事先啊生做好標記的馬車。
車廂內的少年,眼珠子胡亂轉了轉,這真不是歹徒冒充的姑娘?話說姑娘身手這么好,為何要換成他被劫走啊,他還沒這么利落的身手咧。想到這里,少年用力捏了捏手中的大肚子瓷瓶。
啊生從窗口中露出側臉,對著旁邊馬車的車夫使了一個眼色后,又放下了棉簾,等待著姑娘說的變故出現。
少女體重極輕,似羽毛飄落般,半點覺察不出馬車的重量有變化。是以小車夫半點沒停下口中哼的小曲兒。
等后面的馬車追上來的時候,蘇襄已經借著人群的遮掩,消失在吵雜的街道上了。因擔心跟丟了目標,漢子又用鞭子使勁掃了幾下馬腿,加快了速度。
穿過了荊花胡同,馬車又呲溜拐進了另外一條狹小的胡同里,這條小胡同與荊花胡同的喧囂繁鬧截然不同,顯得人跡罕然。因著兩旁高聳的屋舍遮擋去大半的陽光,胡同的墻角處已然蔓延起大片的青苔。
漢子見機會來了,福至心靈,從懷里抽出一個彈弓,準確地想著馬屁股彈出一顆小石頭,額,人有失手,彈偏了一點,石頭不偏不倚地打在了車夫的背上,只聽得小車夫尖利地驚叫了一聲,馬上勒停了小馬駒,捂著疼痛處四處張望起來。
“是誰,給我出來!”小車夫吼道。
咦?雖然打偏了,不過要的效果一樣就行。
見前面馬車停下來了,漢子下車一個箭步沖上前把小車夫拽下來,坐上他的位置,瞬間絕塵而去。
等小車夫反應過來,青唯色的車影已經消失在巷子里。
“哎,我的馬車。”小車夫拍了拍大腿,如夢初醒:“姑娘!姑娘!”
坐在車廂里的偽姑娘,知道車夫已經易主了,摸起座椅上的帷帽,泰然自若地扣在俏皮發髻上。靜靜等待著未知的到來。
坐在另外一輛馬車上的少女在原地稍作停留后,按著計劃回到了蘇府。
此時已經接近酉時,天邊的紅霞如山茶花一般開得如火如荼,無比絢爛,給人鍍上一層金色的氤氳。
少女抬頭看了一眼如打翻脂粉盒一般的天空,便抬腳去了南苑。
“什么?你要去靜陀寺?”
聽見孫女的請求,薛老夫人一下子慌了神。老大媳婦常年住在府里的小佛堂里,已經跟半個出家人無異,但好歹也還是在家里,五丫頭莫不是受她娘耳濡目染,也有了這份心思吧,那也可以在家里的小佛堂呀。不對,她孫女還這么小,怎么能跟大媳婦一樣呢。
見嚇唬得差不多了,蘇襄才緩緩把來由道出。
“祖母,孫女昨晚做了一個不好的夢,是關于祖母的。”少女輕咬下唇,作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哦,五丫頭是做了什么夢?”
老夫人一只手搭在椅子扶手上,身子微微前傾。這丫頭有話倒是快說呀,知不知道現在這副樣子,怪嚇人的。
“孫女夢見祖母獨自在竹林中行走,突然天上起了大霧,使得祖母辨認不清方向,無論怎么走,都走不出竹林。”
薛老夫人似是聆聽,似是沉思般緩緩點著頭。№Ⅰ№Ⅰ№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