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算什么東西,也配評說太后跟皇上的過往是非,她昔日再有功,也不過是大梁子民,效忠朝廷,效忠皇上,是她應有做的。”蕭恒眼疾手快地掏出一把匕首抵在他胸前,冷聲道,“太后仁慈大度,身邊正是因為有了你們這等狂妄卑鄙之徒,才會如此糊涂,你們這不是幫她,而是要推她于萬劫不復,今兒殺了你,我就當是為民除害了。”
太后一直待他不薄。
她走到這般地步,他其實也是于心不忍,如今聽彭閔這樣說,他就知道這絕非太后本意,肯定是身邊人慫恿才走上了這般絕路。
事到如今,卻也是無法回頭了。
“你,你敢,你若殺了我,你也走不出這帳篷。”彭閔沒想到蕭恒會來著一招,一觸到他冷寒的眸光,心里一個哆嗦,撒腿就往外跑,邊跑邊道,“快來人啊朝廷沒誠意跟咱們和談,殺了他,快殺了他!”
帳篷外的士兵聽了,嘩啦一聲圍了上來。
把蕭恒團團圍住。
蕭恒嗖地一聲把手中的匕首扔了出去,彭閔應聲倒地。
士兵們一見彭閔已死,更加瘋狂地朝蕭恒撲來,蕭恒到底是做過飛魚衛指揮使的,身手自然不凡,很快殺出重圍,奪馬而去。
哪知,沒跑多遠,就見一張大網從天而降,連人帶馬一并網住,蕭恒暗叫不好,卻也掙脫不得,只能任人一路拖行進了桐山。
平昌侯久等蕭恒不回,知道蕭恒肯定是出了事,一邊稟明朝廷,一邊跟容九聯絡,請他們幫忙營救蕭恒,這些日子容九日夜圍守桐山,對蕭太后的兵馬調動,已然是了如指掌,但若是要進山救蕭恒,他還是不能擅自行動的,若是讓太后她們發現了他們的蹤跡,那他們就被動了。
但蕭恒現在也算是自己人,也是為了南直隸才被蕭太后抓去的,他又不能不管,只得派人通知魯忠,魯忠對桐山地形很是熟悉,如果讓他出面,肯定會把蕭恒救出來的。
魯忠得知事情的始末,很是痛快地答應下來,跟蘇啟商量策劃了進山的路線,決定趁天黑入山打探蕭恒的情況,陳七娘一聽蕭恒被擒,很快坐立不安起來,央求蘇啟:“讓我跟你們一起去吧,我在桐山里長大,沒人比我更熟悉山里的路。”
“七娘,我知道你擔心他……”蘇啟見她一臉著急,心里很不是滋味,皺眉道,“如今桐山是太后的地盤,路口都有太后的人把守,你又是一介女子,跟著我們不方便的。”
自從他跟隨她來到南直隸,雖然她對他依然沒有松口。
但兩人總算能和睦相處,她對他也不似之前那般冷漠,故而他的行程也是一拖再拖,他總以為,他再耐心等她幾個月,她肯定能答應他的。
至于安哥兒,他早就視如已出了。
偏偏蕭恒來了南直隸,他瞧著她魂不守舍的樣子,才知道,原來蕭恒一直在她心里,從來不曾離開過……
“可你連桐山都沒去過,你去了又比我強多少?”陳七娘極力勸說道,“你放心,我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我雖不會身手,但我之前在京城的時候也跟著景王妃學過一些制香的本事,咱們多帶點迷香防身,肯定沒事的。”
蘇啟沉默不語。
“我若不去,他若出了事,安哥兒長大后,也是會怪我的。”陳七娘垂下眸子,神色黯淡道,“我也會怪我自己的……啟哥,我知道你對我的心意,是我對不起你,你對我執著如此,我自己又何嘗不是!”
安哥兒會怪她不救他爹。
她也怪她自己不去救她孩子的爹。
蘇啟沉默良久,才緩緩點頭:“那就一起去吧!”
月明星稀。
山風呼嘯。
魯忠派去的人事先打聽到蕭恒被關在蕭太后下榻的一處莊子里,陳七娘對桐山果然異常熟悉,在山腳處下馬后,便引著蘇啟沿著一條極其隱蔽的小道從山后摸進了莊子,莊子四周種植了一圈密密集集的翠竹,這些竹子顯然剛種植了不久,竹林里還濕漉漉地,蘇啟悄聲問道:“七娘,你怎么知道這條小路的?”
從外面看,這條小路幾乎看不到。
得站在路口才能依稀辨認出。
一回頭,卻見陳七娘正對著來時的路,淚流滿面,蘇啟忙道:“你怎么了?我,我說錯話了嗎?”
“我小的時候,經常到這里來玩,一玩就是一整天,為此常常挨我爹娘的訓斥,說一個女孩子天天在外面瘋玩,有失體統,我哥哥為了能讓我早點回家,便在這里替我開了一條小路。”陳七娘擦擦眼淚,站在月影婆娑的竹林下,對著那條幽幽的小路,低低道,“你別看這路面泥濘不堪的,這么多年路面之所以不長草是因為底下全都鋪了整塊的石頭,后來家變,哥哥在流放的路上生病去世,我也四處漂流,這里就再也沒有來過了,如今故地重游,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爹娘,想起了哥哥……”
想起了兒時那段肆意妄為的歲月。
站在這里,她才想起,她并非天生低賤,她也曾經有過鮮衣怒馬的過去。
蘇啟恍悟。
不好再說什么。
魯忠的暗號遠遠傳了過來。
兩人才小心翼翼地跟了過去。
莊子的房舍不多,被修繕完好的只有五間主廂房和兩處偏殿,其中一處偏殿的燭光極其明亮,里面不時有人進出,蕭恒被綁在椅子上,面色卻極其冷淡:“要殺要剮,悉聽隨便,不必多說。”
“蕭大人果然好骨氣。”蕭太后坐在他對面的榻上,冷諷道,“皇上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如此硬氣,您可知道,你的命如今可是在哀家手里,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蕭大人,你年輕輕輕的,就不怕死嗎?”
“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蕭恒見她面色憔悴,知道她的日子也不好過,漠然道,“太后,皇上重情重義,一向奉您為親母,您為什么要走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