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禮呆呆的站在那里,嘴巴動了動,像是想要說什么,但卻什么都沒有說。
柴祐琛往他那邊走了一步,拍了拍宋禮的肩膀,“倒是看不出來,你除了學問不好,連做人也不好。”
他說到最后的時候,湊近了些,壓低了聲音,吐出了三個字。
宋禮瞳孔猛的一縮,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人,我有罪。我那妻子,待我情深義重,我卻起了歹意,委實枉為人夫。”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弟妹鐵骨錚錚,讓宋禮汗顏。大人,我如今思緒如亂麻,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還請大人給我一個單獨的屋子,讓宋禮寫供詞。”
黃府尹眼神微微一動,摸了摸胡子,“今日時辰已不早,擇日再宣判,宋禮已經認罪,案件已經明細,謝氏同壽高郡主實屬被人誣陷,乃是清白無辜之人,可自行歸家不提。”
“諸位鄉親們也不用憂心,此案十分惡劣,涉及青萍鎮三十余條性命,開封府定會給出一個交代,讓案情水落石出。”
他說著,啪的一聲拍響了驚堂木,“退堂!”
周圍的百姓們見已經沒有熱鬧看了,全都退散開來,只有那些穿著孝衣的人,站在風雪里,見柴祐琛出門,全都圍攏了過來。
卻是一言不發的,只盯著他瞧,不敢湊近來。
等他扶著謝景衣上了馬車,準備也跟著上車的時候,那些人方才深深的鞠了一躬,柴祐琛腳步一頓,什么話也沒有說,便上了馬車。
“你同那宋禮說了什么?他嚇得屁滾尿流的,便招供了?”謝景衣好奇的問道。
“啊,呸呸呸,姓柴的,給往我身上灑的什么鬼?”謝景衣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感覺一陣青草灰迎面噴來。
柴祐琛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謝嬤嬤不是覺得蹲大獄很好玩么?大獄是很好玩,里頭臭不可聞不說,還有許多虱子?若是回去傳給了我家青厥,那可如何是好?”
謝景衣感覺頭皮一麻,恨不得立馬回去沐浴更衣,再焚香燒艾,可嘴上依舊硬氣,“青厥青厥,不知道的,還以為青厥是你的心上人呢!我可是在大獄中又冷又餓,好不容易出來了,夫君卻是待我冷言冷語,嫌棄我不說,還口口聲聲念叨著別的女人!”
柴祐琛無語的抽了抽嘴角,“你昨夜吃了烤羊腿,豬蹄膀,不餓;我給你送了錦被,不冷;我沒有嫌棄你,是李杏嫌棄你;青厥是兒子。”
謝景衣見他一本正經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到底說了什么?怎么回事?為何不乘勝追擊,端掉漆家。漆家乃是五大族之一,這次起碼要斬殺一個漆少平吧。”
柴祐琛灑完了粉末,又拿了一個葫蘆,遞給了謝景衣,“地牢寒氣重,你喝點藥酒暖暖身子。漆家跑不了。此事涉及高斂英,乃是宮中之事,一時半會兒說不完全。”
“后頭應當會三司會審。你之前不是就說過么?上輩子高斂英憑借一己之力,好生生的生下了皇長子,實在是蹊蹺,懷疑她根本就同太后是一黨的。”
“后族齊氏的女兒,多半都子嗣不昌,皇后亦是如此,之前方才整出了假孕一事。”
謝景衣皺了皺眉,接著柴祐琛的話說道,“太后在前朝的時候,便慣是喜歡扶持弱勢的一方,來對抗強勢的一方,平衡后宮不說,還讓人自相殘殺。”
“中宮身子不易受孕不說,官家還不想讓她生子。于是太后想要搶先機,先把皇長子變成自己人,握在手中,若是中宮生了嫡子,再弄死長子,輕而易舉。”
“這就是為什么,上輩子高斂英有孕四個月方才查出來。這輩子被我二姐搶占了先機,我家乃是堅定的站在官家那邊,沒法拉攏,她依舊選了高斂英。”
“這次就是高家遞出來的投名狀,目的就是為了把能夠保護我二姐姐的兩個人,一個是我,還有一個是關慧知,置于死地。我犯下大錯,雖然是出嫁女,但謝家也一定會受到牽連。”
“我們都垮了,我二姐姐在宮中,簡直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不光如此,還以極其惡劣的手段,破壞新黨的名聲。”
“雖然我知曉,宋家同高家明面上往來不多,但私底下交好。可是我不明白,宋家為何要拿自己親兒子的命,來幫高家?”
柴祐琛省了一大堆話,松了一口氣,“宋騫同高斂英,兩情相悅,張慶云不值得。”
謝景衣驚訝的睜圓了眼睛,“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柴祐琛卻是沒有回答她,“萬一我今日沒有找到證據怎么辦?”
謝景衣鄙視的戳了戳柴祐琛的肚子,“一個晚上,孩子都能懷上了,你還不能找到證據?那你還是柴相公么?”
柴祐琛搖了搖頭,“我現在還不是,所有有很多事情,也沒有挖清楚,你今日不想出來,我也要撈你出來,你們黑羽衛可不能吃白飯了。”
謝景衣這才注意到他眼底下的淡淡的淤青,她心中一軟,朝著柴祐琛的懷中縮去,“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那些災民的死,我逃不過責任。”
“一會兒我叫掌柜的,從棺材鋪子里拖了棺材去,將他們斂了,請些和尚,在青萍鎮做一個大的法事超度一番吧。”
柴祐琛輕輕的嗯了一聲,“我已經做了。”
謝景衣啊了一聲,又往柴祐琛懷中蹭了蹭。
柴祐琛一巴掌拍在她的腦袋上,“你頭上可染了虱子,怎地還癢癢了?”
謝景衣又蹭了蹭,“我若長了虱子,你還想跑?哼,我一身是灰,不蹭你身上,難消心頭之恨。其實長了虱子也不是壞事,你給我看看,看我長了嗎?”
“若是長了,我明兒就進宮去,給太后謝恩,務必讓她也長才是!”
柴祐琛抽了抽嘴角,打他認識謝景衣那日起,便知曉這個人,是個睚眥必報的小人了。
此番她遭了罪,還不知道,要如何打殺回去,方才解恨。
“你打算怎么做?”
謝景衣嘿嘿一笑,“當然是要害我之人,不得好死。牢里的那個人,我上輩子能夠說通他,這輩子雖然早了些,也照樣能夠說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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