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什么意思?”
魏延在受傷的腿上連點幾處大穴,黑如點漆的眸光之中,滿是冰冷。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你、們、出、不、去、了!”
這千金閣的少主得意忘形,“我吳遜能得你們這么多人陪葬,死而無憾啊。”
這吳遜動作大了點,紀煙雨的鼻端頓時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臭味。
吳遜話音剛落,紀煙雨道:“你得了病。”
不是疑問,而是篤定的口氣。
吳遜的身子明顯僵了僵,忽的哈哈笑道,“人誰無病?生老病死、愛恨貪嗔,單我有病不成。”
“我便是有病,也是癡病!不過卿卿已經過來陪我了,我已經了無遺憾。”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也罷!”
他忽地揮動手中長劍,“……正好送你們上路!”
魏延猛地向后俯身,避過這一劍,接著閃電般探出右手,重重地在劍身上一彈!
“錚”的一聲,吳遜手中長劍脫手!滾落到地上!
他一慌,忙俯身搶劍。
魏延哪他這個機會,飛起沒受傷的左腿,一腳向吳遜的腦袋踹去。
吳遜一側頭,臉上的面具“嘩”的飛了出去,露出一張清癯蒼白的臉。
紀煙雨定睛看去,果然是中午見到的千金閣少主!
只見吳遜嘴角掛著一縷血絲,“早就聽說魏大人大名,果然身手了得!”
魏延早已趁機執劍在手,顫顫的劍尖指著吳遜的鼻子道,哼道:“知道就好。”
吳遜不慌不忙,伸出手被抹了下嘴邊的血跡,反倒順勢盤腿坐到了地上。
魏延劍指他眉心,“耍什么花招?不要命了嗎?”
吳遜嘻嘻一笑,“吳某人本就沒打算活著出去。”
說罷豎起中指,將劍尖稍稍撥離,
“……所以你逼著我也沒用。”
魏延眸中怒氣洶涌,牙縫里擠出話來,“哦?我那把你的手指一根根地削下來如何?”
吳遜神色自若,挑了挑眉毛,做出個大驚小怪的神情,“卿卿與我兩情相悅,你這樣做,卿卿在天有靈,會不高興的。”
魏延神色一變,劍身也跟著微微抖動。
吳遜眼有得色,抿唇微笑。
邊上的紀煙雨不知什么時候,靠了過來,冷冰冰道:“吳公子何必信口開河,魏小姐并沒有死。”
魏延微微仰頭,又驚又喜,高聲問道,“你可看的清楚?方才她已沒有鼻息!”
眼睛還是牢牢鎖住吳遜,不曾有半刻分神。
紀煙雨道:“她雖然沒有鼻息,可是我觀她胸口還有起伏,剛才特地側耳聽了一下,果然還有心跳!”
嬌柔的聲音里透著喜悅。
魏延勾了一下嘴角,劍尖虛虛點了點吳遜的額頭,“吳遜,你怎么說?”
吳遜平靜的臉上裂開了一條縫,旋即又恢復了鎮定的模樣。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魏延“刷”的抖了下手腕。
一個漂亮的劍花過后,吳遜的左臉上多了一條深深的血痕。
“還不說么?”
吳遜伸手探了探血痕,手指蘸了點血,放到唇邊舔了舔,哈哈笑道:“有本事你就折磨死吳某人,我死了,你們更出不去!”
魏延眼神轉暗,就要揮劍。
紀煙雨不知什么時候走過來,一把拉住魏延的袖子,“大人,慢著。”
魏延劍眉一挑,靜靜地看著她。
紀煙雨凝視他的眼睛,緩緩道:“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說罷踮起腳,在魏延耳邊嘀咕了兩句。
魏延深深看了一眼紀煙雨,俯下身子,對著吳遜哼了一聲。
“你得了什
病?什么時候死我不知道,反正我們是出的去的。”
吳遜嘿然道:“魏大人,這地下幾個房間我足足找人修了兩年,要是能讓你們輕易出去,那也不是我吳遜的手筆了。”
魏延勾唇一笑,“我們不見了的話,永定侯府和魏府,乃至大理寺都會出手,會找你父親要人。”
吳遜“噗嗤”笑出聲來,“我父親自然是不知這里的,找他也是無用!”
只聽紀煙雨插嘴道:“你這地方工事復雜,兩年能完成的話,找了不少能工巧匠吧。”
吳遜甩了她一個“你還算識貨”的傲嬌眼神,抿唇不語。
只聽紀煙雨篤定道:“你請了這么多人,花了這么多錢,不會不留下蛛絲馬跡!”
魏延贊許地看了紀煙雨一眼,接著道:
“不錯,聽我小姑姑曾提起過,說令尊白手起家。能把生意作這么大的人,一定是心思細膩、能夠掌控全局之人。”
“我不相信你在他眼皮底下搞這么大動作,他會一無所知!“
吳遜臉上出現一絲松動。
魏延把劍收回,豎在身后,“事關你和令尊的身家性命,相信令尊定會知無不言的。”
吳遜低下了頭,看不清神色。
魏延猛地伸出兩指,捏起吳遜的下巴。
“另外,忘了告訴你!別的不敢打包票,讓我們大理寺的探子,去找到修這地庫的工匠可不是什么難事。”
“讓他們開口有的是辦法,誰人無父母兄弟子女呢?吳公子,你說是吧?”
吳遜瞪著他,臉色逐漸發黑。
“你—”
紀煙雨忽道,“吳公子,人要犯一個錯誤容易,補救卻難,很多事情往往在一念之間。”
吳遜瞇了瞇眼睛,“讓我主動放你們出去?”
紀煙雨點了點頭,“公子是聰明人,知道怎樣才不累及更多人,尤其是你在乎
和在乎你的人!”
吳遜忽然搖頭,斬釘截鐵道:“不行!你們會把卿卿帶走的!我已經時日無多,無論如何都不會與她分開的!”
紀煙雨皺眉道:“你到底得了什么病?這世上奇人無數,萬一有醫治之法呢?”
吳遜冷笑,“我的事情,我自己清楚,紀大小姐莫要多言。”
沉默中,忽聽紀煙雨道,“我倒是認識一人,醫術超群,而且不日就到京城。”
吳遜幽暗瞳中迸出一絲亮光,卻不說話。
紀煙雨眨了眨眼:“玄真道長,你知道么?”
吳遜微微動容,嘴上卻冷硬道:“我是什么人?人家可是國師?他能救我?”
紀煙雨走近一步:“我是他的弟子,或可幫你說說。”
魏延猛地抬頭,一雙烏黑鎏金的眼上上下下打量著紀煙雨。
吳遜挑眉:“當真?”
紀煙雨篤定道:“自然,我不日就要行拜師禮了。屆時問問他,我師傅慈悲為懷,定會看看你的病。”
在魏延審視的目光下,不知為何,紀煙雨突然有種心虛的感覺。
“師傅,對不住您老人家了,暫且先借用下您老人家的威名。”
吳遜閉目想了一會,對魏延道:“魏大人,你靠過來,我教你解救卿卿的法子。”
又對紀煙雨道:“紀大小姐,你且退后。”
魏延將信將疑,用眼神示意紀煙雨退后幾乎,手中撐劍,俯視吳遜。
吳遜看了看眼前的地面,甩了個眼神給魏延,魏延只得慢慢蹲了下來,抬起雙眸平視吳遜。
只見吳遜從懷里掏出兩只銀勺子。
兩勺相擊,發出詭異的“叮叮”聲。
吳遜烏黑的瞳仁緊緊鎖住魏延。
一時間。
兩人目光相接。
魏延臉色忽的顯出迷茫之色,仿佛整個人都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