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姨娘嘆了一口氣,“捫心自問,我沒大得罪過姑娘,最多就是打了幾個奴婢,姑娘如此害我,是否太過分了!”
紀煙雨笑意凝固在嘴角,肅容道,“捫心自問?前兒李翠萍鬧出的那些事,果真是她自己謀劃的?姨娘心里比我清楚吧。”
丁姨娘神色變換,“大姑娘,李嬤嬤是豬油蒙了心才辦了糊涂事,再說,她已被送到莊上,也得到了懲戒,這卻跟我有什么關系?”
紀煙雨道,“好,就算不提此事,姨娘以為奴婢是什么?感情奴婢就不是人?是個物件,是活該被打被欺負的?”
丁姨娘撇撇嘴,“不過就是幾個丫頭,打打罵罵又怎樣?京城哪個府邸不是這樣的……”
紀煙雨強壓怒意,“姨娘一般也是奴婢出身,也過過這般生活,難道對她們就沒有絲毫同情心嗎?”
“再說,青兒、柳兒幾個自小跟我一起長大,情分分非比尋常,便說是我的姐妹也不過分!”
丁姨娘咬著牙道,“拿丫頭們當姐妹?你當我會信?”
紀煙雨冷冷道,“姨娘相信與否,并不能改變什么?我只是告訴姨娘,我這個人最是護短!”
“得罪了我本人,或許我小懲大戒,也不會太怎樣,可要是動了我親近的人……我必十倍奉還!”
丁姨娘眼里都要冒出火,“路不同不以不相為謀,如此,我也沒什么好說的了!但要勸勸姑娘,狗急了還會跳墻,何況是人?”
紀煙雨昂首揚眉道,“謝謝姨娘提醒,煙雨平素不喜惹事,不過我也不是怕事之輩,有道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見丁姨娘三言兩語氣得磨牙,紀煙雨又道:
“不過,姨娘一把年紀,最好三思而后行,做什么事,最好別連累二妹,也許二妹的錦繡前程就在姨娘一念之間呢?”
丁姨娘一字一頓道,“你威脅我?”
紀煙雨笑了,“威脅?姨娘自身難保?還需要我威脅?”
說罷拂下身上幾片粉紅的花瓣,“姨娘還是趕緊給您兄弟治病吧,等治好了病,您出府那日,有時間的話,我必定要去送送的,也是情分一場。”
特意在“情分”兩字上加重了語氣。
丁姨娘抬起一指,顯出猙獰神色,“你—”
紀煙雨收了笑意,微微欠身,“時候不早,煙雨要去用膳了,姨娘請便吧,恕不遠送!”
說罷回身就走,并不多看一眼。
丁姨娘望著她的背影,眼角有凜冽的寒光閃過,如同匕首一般。
迎春堂。
“長卿,我趕走了丁氏,你是不是怨我?”
“兒子不敢……兒子只是覺得,小梅,不,丁氏平素掐尖要強、脾氣也爆了些,但不是那種惡毒的女人。”
老侯夫人“啪”把手中蓋碗放在紫檀邊桌上。
“她還不惡毒?哼,當時你長年在外頭帶兵,我是沒跟你說,澄兒哥、雨姐兒兩個孩子都是放在我眼皮子底下看著,日防夜防,才沒出什么大事!”
又見左右沒人,方壓低了聲音。
“自打你回京城,我見你心煩,并不曾多說,那秦氏也是我賞給你的枕邊人,死的也頗為蹊蹺……”
“我聽說,這次丁雙來偏偏在秦氏住過的小筑撞了鬼,焉知不是鬼神示意跟丁氏有關系?”
紀長卿無奈道,“鬼神之說最虛無縹緲了,這母親也信?”
“再說,小梅也是跟著我長大、她的心思單純,絕沒壞心的。”
老侯夫人無奈嘆了一口氣,“我每常說,你帶兵打仗厲害,識人卻差遠了……不過就是個狐媚子,仗著幾分好模樣,倒把你的魂給勾走了。”
紀長卿皺眉道,“母親……”
老侯夫人擺手道,“罷,罷,罷,反正丁氏要走了,我也不是叫你來說這些。”
“那母親叫我來有何意?”紀長卿眉宇一揚。
“雨姐兒、虹姐兒兩個漸漸大了,關于她兩個的婚事,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紀長卿一噎,“母親如何想起這些,容我再想想……”
“再想想,再想想就晚了,這次雨姐兒在裴家讓人給惦記上了,要不是她自己聰明機變,多懸啊,你差點兒就是那不成器裴四的岳父了!”
紀長卿猶豫半天,沒做聲。
老侯夫人低聲道,“你當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想讓雨姐兒嫁入皇家,對不對?”
紀長卿被老侯夫人說破心事,臉上一紅,“母親……”
“我知道,你覺得,現在你剛升了三品,地位還不穩當,想等坐穩了這個位置再去慢慢運作,好讓雨姐兒給哪位皇子當正妃!”
紀長卿尷尬地搓手道,“真是什么都瞞不過母親!”
“哼,你是我肚子里爬出來的,我還不知道?你擔心雨姐讓皇室看上,但以現在咱家的地位,只能屈居側妃,你怕她委屈,我這都知道。”
老侯夫人頓了頓,還是接著道:
“但我跟你說,雨姐兒是個有主意的,前些日子,我們在京郊恰好見到了晉王,晉王對她似乎頗感興趣,但我見雨姐兒一直是淡淡的。”
紀長卿皺眉道,“你怕她不愿意?母親,她不過是個小孩子,懂得什么?”
“晉王是現在……呼聲最高的,皇后娘娘又喜歡,說不定哪日就立了太子,嫁給他前途無量!”
老侯夫人搖搖頭,“話是這么說沒錯,不過那個晉王喜怒難測,俗話說伴君如伴虎……”
紀長卿擺手道,“母親多慮,雨姐兒聰明伶俐、溫柔美貌,一定能得他的歡心。”
老侯夫人嘆了一口氣,“你是她爹,她的婚事自然你說的算,可是我隱隱覺得,雨姐兒不是那般想與皇家結親,你看她開藥房、盤千金閣,哪一個是……王妃該干的事?”
紀長卿眉頭欲深,“母親是說,她早有別的打算……”
老侯夫人拍了拍兒子的手被,“這也是我自己瞎琢磨的,作不得準,但是雨姐兒主意正,也是真的,你若早有打算,不妨挑明了說,也早點讓她明白。”
紀長卿緩緩點了點頭,“嗯,我再考慮考慮。”
他琢磨一會,忽道,“母親,其實有一事,早就想和您商量。”
“何事?你且說。”
我想……自己再結一門親!”
“啊!你說什么?”老侯夫人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眼睛微微睜大。
紀長卿一字一頓道,“母親,我想續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