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煙雨

第97章 延非外人

聽聞紀煙雨所言,魏延抬頭,眼眸如深潭。

紀煙雨見他視線直直掃過來,不知為何,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遂微微側身,扭頭看向賴大。

賴大忙上前道,“是打經的老楊。”

紀煙雨皺眉道,“又是他!方才胡春桃說她跟明兒講話,就是這個老楊看到了吧。”

羽兒越眾而出,“沒錯,方才這話奴婢也聽到了!”

紀煙雨邊打量佛堂邊道,“這個老楊聽上去很是耳熟啊……嗯,對了,前一段,丁雙來掉進菜園的糞池,也是他最先發現的吧!”

賴大忙道,“大小姐不說,我差點兒忘了這茬,這老楊就住在小筑后面的老房子里,那片菜園本是他辟出來的……”

“那天,我記得有人告訴我,老楊和一個誰來著……在菜地澆水,正好發現躺在糞池子邊的丁雙來!”

紀煙雨抬頭看向紀長卿,“父親,回回都有這個老楊,父親不覺得太巧了嗎?”

紀長卿捻須點頭,“確實如此”,又看向魏延,“文長怎么說?”

魏延收回瞧著紀煙雨的目光,緩緩道,“如今兩邊都說自己有理,又都有證據,不妨先假設一方無罪,另一方有罪,然后從反方向推演和找證據。”

“現在看來,胡春桃從一開始就謊話連篇,不如先假設她有罪。”

接著對紀煙雨道,“表妹說的沒錯,胡春桃跟這佛堂血字必有聯系,不妨從這里著手。”

伏在地上的戚順松了一口氣,忙叩頭道,“大人明鑒!”

胡春桃卻口中喊冤叫屈,雙手拍地嚎哭。

魏延冷笑一聲,“你要是真的清白,何必表妹一說打經的老楊,你的臉色就變了呢?”

胡春桃眼睛瞪的大大的,肩膀也垮了下來,癱在地上,連她慣常用的“不是我、不是我”也說不出來了。

眾人看到這架勢,都隱隱有了幾分猜測。

賴大忙道,“老楊方才回后院了,我這就再找人把他喚來!”

這案子越推進下去,紀長卿的臉色越差,下人一個個的通奸、偷盜、打牌,還弄出了人命!

他想到這幾年老侯夫人身體不好,都是丁姨娘管家……然后就管成了這個模樣!頓時對丁姨娘的嫌惡又多了幾分!

紀煙雨察言觀色,見父親神態不虞,忙上前幾步道,“父親切勿憂心,常言道,有事莫怕事,依我說,今出了這檔子事,也把家里的積弊都暴露出來。”

“也是咱家平常對這些事管的不夠,不妨借此機會,一查到底,把家里人和事都清理清理才是,即便父親在外,只要府里清凈,您今后也就沒有后顧之優了。”

紀長卿心里熨貼,拍了拍她的手,“修身、齊家,我焉不知這個道理!”

“只是你母親去的早,我也是懶怠張羅,家里才如此亂,唉!”

“為父馬上就赴任去,你弟弟又是不頂事的……我看不行,你就先把家擔起來……容我日后再想辦法。”

紀煙雨猶豫一下方道:

“女兒年紀小,也不知做不做的好。但現在家里這樣,女兒也不好推辭,只得先擔著,要是女兒真的做的不好,父親莫要怪罪。”

紀長卿長嘆一聲,“咱家不是一等勛貴,畢竟也是鐘鳴鼎食之家,你是紀家嫡女,本應不必操心這些事。”

“現在遇到事還得要你頂上……都是為父沒照顧好你們啊。”

紀煙雨俏皮一笑,頰生雙靨,“父親此話卻從哪里來?人家孝經里還寫著臥冰求鯉、斑衣娛親呢!”

“女兒長大了,不過就是代管個家,還不知能不能行,這算得了什么?當著表哥的面兒,您快別說了,沒得折煞女兒。”

紀長卿寬慰了不少,父女一派和樂融融。

見魏延看過來,紀長卿忙道,“文長,今這事,讓你見笑了……可不是我故意當著你的面夸獎自家人,我這個女兒真真是極聰慧、極孝順的,今天也多虧她在……”

沒等他說完,紀煙雨忙打斷道,神色中微帶一絲窘迫,“父親,您,快別說了……”

紀長卿微微一笑,“我對文長,一見如故,看著他,就如同自家子侄那般,再說,你也是半個魏家人,有什么好見外的。”

“文長為官多年,在這京城人脈也廣,人又穩重,照我的意思,將來你們姐弟仕途經濟、乃至婚事,我還都想找文長參謀呢,你莫要不好意思。”

紀長卿本意,就是要跟魏延好好拉拉關系,套套近乎,才講了這一篇話。

紀煙雨一聽“婚事”兩字,直皺眉頭,她可不想將來隨便一個親戚,就對自己婚事說三道四!

上一世的遭遇歷歷在目,這輩子,她說什么,也不會再受人擺布!

想著想著,紀煙雨忙垂下雙眸,掩下不情愿的神情。

紀長卿見她睫毛微微顫動、只道她害臊,一臉慈愛的看著她。

魏延仔細打量紀煙雨神色,微微一怔,隨即拱手笑道:

“姑父,延本就不是什么外人,姑父說的極是,表弟的仕途,延自然放在心上,只是表弟表妹的婚事……”

說罷幽幽目光又掃過紀煙雨,不知為何,電光火石間,紀煙雨只覺得一陣心悸,方聽魏延道:

“兒女婚事,還得父母之命才是,延哪能妄加置喙,表弟我還未見到,不過表妹如此聰敏……想必是姑父不用憂心的。”

紀煙雨忍不住抬頭看他,魏延早就轉過目光,笑著看向紀長卿。

此話說的極妥帖、又極有分寸,既表明了親厚的立場,又避免太過牽扯到別人家務事。

紀長卿聽了愈發高興,眼中帶笑,更定下與魏延和魏家結交之心。

此時忽聽賴大在屋外道,“侯爺,我又把老楊找來了,這就進來了。”

紀長卿咳了一聲,“進來吧。”

紀煙雨忙退后幾步,將上首讓給紀長卿和魏延,只站在一旁,預備仔細打量來人。

門簾一挑,一個頭發胡須斑白的老人跟著賴大走了進來,規規矩矩行了禮,躬身站在一邊。

這人方才在丁雙來的屋中見過一次,跟明兒一起進來的,只是當時他垂首侍立,紀煙雨并沒有仔細打量。

如今,紀煙雨凝神看去,只見老楊國字臉、鼻梁高挺、眼神清正,加之脊背也挺的很直,身上穿的干干凈凈洗得發白的藍袍,心里有些奇怪。

這人與其說是一個打經種菜的,更像個……上了年紀的讀書人!

紀長卿仔細打量后,也是一陣猶豫,不確定地看向賴大,“這是,這是咱們家打經的?”

賴大有點奇怪,但仍馬上答道,“回侯爺的話,不錯,這就是咱侯府打經的楊經緯,方才您不是看過他了嗎?”

胸中有丘壑、腹中有經緯。

紀煙雨直覺,這不是個簡單的人。

她偷眼看魏延,只見魏延眸光流轉,似乎對這個楊經緯有了異乎尋常的興趣。